这是谢冬荣第一次造访我的住处。
门很窄,他的轮椅堪堪挤过去,我回头看着他,发现他正如同初次进入其他动物领地的豹猫一般,仔细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
一瞬间,我与他对视了,但很快彼此的眼神又悄无声息地错开。
我不知道他对我家是个什么看法,但我知道,其实他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就是我家的“巅峰状态”了。
看得出来,为了迎接客人,我妈费了些心思打扫并且装饰房间,虽说不像纳明那般大气敞亮,但也算得上是温馨的。
我老妈忙前忙后,又是斟茶又是摆水果的,让我懒着我也不好意思,只能屁颠颠地跟在她身后,她做什么我好搭把手。
我妈一直对谢冬荣说着:“你们兄弟二人要好好相处。”“这两天你树哥哥会照顾好你。”这种话,简直听得我汗毛倒竖,所幸对此谢冬荣并没多说什么,可以说,在我妈面前他表现得是相当乖顺了。
当然,这也不排除他压根不想理我妈的可能。
我默默凝视着谢冬荣,偶然间看见他脖子上挂着的小绳子,几乎是憋不住地,我勾起了唇角。
那是我先前新交给谢冬荣的“贴身物品”,又是一个纽扣,说实话除了纽扣我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什么东西是我的“贴身物品”,当时谢冬荣戴得很不情愿,但到了现在他都还没有取下它,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可喜可贺。
说到脖子上挂着的东西……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我老妈。
虽然藏在衣服下面,但后颈处,还是能看见她正戴着新项链。
并且……微微眯起眼,通过链条的工艺,我很快判定出这是手作的名牌,肯定不便宜。
先前为了交齐我的学费,除开她老妈留给她的手镯,余下的首饰她都已经转卖给别人了。
这条肯定是新的。
按理说儿子不应该对母亲的首饰看得那么紧,这样实在是有些不礼貌,但无可避免地,我想到了某种可能。
于是趁在厨房拾掇餐盘的时候,我问老妈:“那个项链是不是之前那个人送你的?”
对,姓宁,宁家家主。说出来的一瞬间,我想起来了。
顷刻间,我妈便如同见了狮子的羚羊一般变了脸色,见她支支吾吾的,我便知道我猜对了,“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我压低声音问她。
我妈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慌慌忙忙地解释道:“不是……本来我也没想过要的,但是去皇宫哎,不戴个像样的首饰怎么行,我想的是就用这一回,然后寄还回去……”
听着老妈的解释,我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其实要是普通的正派男士送我妈礼物我也是支持的,但这个人明显不简单,并且还有家室,我已经能想像到我妈在名人圈里被人指指点点的可怕场景了,而且要是那个宁夫人亲自下场撕逼,毫无疑问,我妈是绝对的劣势。
杜绝危险的办法就是远离危险,我向来奉行这个准则。
不能在外界留下一丝丝我老妈跟那个男的有染的痕迹。
不过,也怪我自己没能力,不过一条项链而已,竟然让我们家如临大敌,想来真是可笑。
“不戴也不会有事,你看公主出席正式场合就素素淡淡的,不戴什么首饰。”虽然生气,但可千万不能激她,我深谙这个道理。
老妈看着我,面色煞白,就好像是我即将要夺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我向她伸出手:“拿来给我,我把它寄回去,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再跟那个男的扯上关系的,但我希望你记住,有时候流言足以摧毁一个大家族,而你,现在只是半只脚踏进贵族圈的一个,别人能轻易碾死的蝼蚁而已。”
我刻意把话说得很重,我只希望老妈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我知道了。”所幸,最后她同意了。
“那个男的……”我忍不住再次提醒。
“我知道的!”老妈的音量微微提高,“我本身对他也没有什么看法,项链刚好寄过来了,而我也只是想……”老妈似乎要哭了,所幸,她的音量还不足以惊动仍在客厅坐着的两个人。
一个三十多岁的老母亲居然开始在她儿子面前楚楚可怜地哭泣,我不免有些看不下去,微微闭上眼,上前拍拍他的肩,并且压低声音提醒:“喂喂,控制好情绪,家里还有客人呢!”
回到客厅的时候,我和老妈一切如常,她亲切地招呼着客人,就好像刚刚在厨房无事发生。
傍晚左右,公主派来接我老妈的车到了,而我和谢冬荣也终于得以踏上去沈家的旅途。
说是“旅途”其实并不恰当,因为目的地仍是在都城,不过稍微离乡村近一点罢了。
关于“沈家为什么还有除了除我俩之外的活口”这件事,老妈来不及解释太多,只说,到了地方会有人招待我,我问她是谁,她说是我舅舅。
我舅舅,也就是她兄弟。
那不是当年谋反的大将吗?不是说早就处死了吗?我内心疑惑着,在路上,我斟酌了一下,才发消息问我妈:
“老妈,我究竟有几个舅舅啊?”
十多分钟后我妈才回:
“以往有两个,现在只有一个了。”
隔着屏幕,我却似乎感受到了来自我老妈内心的某些情绪,将光脑放下,我转过脸,看向坐在我身旁的谢冬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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