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殊没犹豫多久,眉宇微敛,一张符纸拍在窗上,就现出了门口一对男女的身影。
衡南身子朝着门,似乎被人叫住,正回头。楚君兮如雪的宽袍大袖被风吹动,十分飘逸:“师姐。”
他弯眼笑着:“等一下再进去。”
“怎么了?”衡南问。
“吹吹风,一刻钟的时间如何?”
衡南一哂,转了过去,抬手盖在楚君兮额头上:“没喝酒,怎么像醉了一样。”
“好凉。”楚君兮笑着说。
“凉吗?”衡南敏感地把手收回来,拢进袖子里,真像一个长姐一样温柔关怀道,“最近功法有不懂的部分?”
“当然有,不过都解决了。”
“那就好。”
两人似乎共同沉默了一会儿。
楚君兮又看着她笑:“师姐,今天的月亮好像特别圆。”
衡南略一思忖,暗道不好,尴尬地捋了下头发:“君兮,今天是你生辰?”
“对不起,师姐最近事情有些多……”
竟然没想起来。
“先祝你生辰快乐,礼物师姐下个月补给你。”
楚君兮开心道:“谢谢师姐。”
天上月落成霜,铺陈遍地。楚君兮的衣裳显得银白,两手相背而行,走得很孩子气。
但他生得钟灵毓秀,像是林间仙人灵物踱步:“过了今日,君兮就满了十五。”
衡南笑:“那你其实还大我几个月。”
“承蒙师姐照顾,十五生辰,唯一的心愿与师姐相关,要不要听?”
楚君兮向来这样,想一出是一出。衡南说:“当然听。”
楚君兮点了一下头,侧目看她,看了时间长了些,少年眼神中只含着最皎洁的狡黠:“愿师姐生生世世如意平安。”
衡南眼睫动了一下,似乎觉察什么。
“从君兮入门那一日起,直到现在,心中唯独有一个人。”他坦然地注视着她,弯起眼,“师姐当知道是谁,这秘密我告诉你啦。”
盛君殊心头巨震。
更糟糕的是,手底下扶着的窗“咔嚓”一声猛然向外开了。
*
“冷,冷,冷……”白雪搓着手关上窗户,走进屋内,坐在妆台前。
妆台有一面大镜子,镜子下面,整齐地伏着一排蝴蝶发卡,翅膀晃出耀眼的光晕。小姑娘侧着脸对镜子摘耳坠,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梳子顺着拆开的黑发一下一下梳着,发髻散落下来,鬓边黑发打着卷儿。
镜子里一张很娇美的脸,大而明亮的眼睛,浓密的睫毛,樱花样的唇,人中很短,脸也圆,因为这样的特征,总显得稚气,像雪塑成的娃娃。
即便是脾气很凶,也掩盖不了这瓷娃娃的魅力,总让人想把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
白雪似乎觉察到什么,嘎吱一声推开圆凳站起,扭过身,窗台上不知何时趴伏着一只似犬非犬的褐色动物,脸侧的毛皮烧得焦黑,正用一双三角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三角眼跟凶狠、猥琐等气质总脱不开关系,但奇怪的是,白雪不觉得它的眼神是仇恨。
当她走近的时候,它瑟瑟发抖起来,的眼下的皮毛湿湿的,凝成了一道泪沟。
“……至于么。”白雪抬起的手慢慢地放下,不太服气地说,“不就打你几下,见我就被吓哭?”
狐狸抬起头来——只是刚抬起头而已,还没说一句话,就视线倒转,凌风飞出去,“砰”地撞在墙上,险些摊成一张饼滑落下来。
白雪面无表情地拍拍手:“想起鸡,还是很生气!”
狐狸头晕目眩地站起来,喝醉了酒一样,哗啦啦抖了一圈颈上的毛。
“咦——脏死了。”白雪嫌弃地摊开手心,满手的狐狸毛和灰,她掐着张森的脖子拎起来,咕噜一声摁进浴桶里。
浴桶是她用的,水还没倒,留着点热气,漂浮的花瓣散发着香味,旋转着聚拢至一边。
“哗啦——”把它拎出来。
“嗷嗷……”狐狸挣扎,声似婴儿哼唧,还没叫两声,再度摁下去。
“哗啦——”拎出来。
“嗷嗷嗷嗷——咕噜……”塞进去。
“哗啦——”拎出来。
最后一次,白雪拧方巾那样用蛮力拧了一把湿哒哒的尾巴,水淅沥而落,狐狸“啊嗷嗷嗷”地蹬直四肢腿挣扎,眼含两汪热泪,活似触电一样。
“碰”皮毛打湿的小动物被扔在地上打了个滚,四爪摊开,鼓起的肚皮朝上,奄奄一息,尖尖的嘴巴一张一合,呼咻呼咻地喘气。
白雪翻过桶倒水,回头一望,地上那玩意喷泉似的“噗噜”喷出一柱洗澡水,喘气,又喷一柱。
白雪看得新奇,再看看手上的桶,很后悔把水倒早了。
少女坐在板凳上,裤子挽到膝盖上面,露出白皙的小腿。玲珑的脚掌压在脚背上,“哗啦哗啦”拨着水,水花发出清脆的响声。白雪一面洗脚,一面出神看它。
张森爬将起来,湿透的毛全贴在脸上,更显得嘴尖脑袋大,风吹在身上瑟瑟的,哗啦啦一抖皮毛,白雪立刻拿手挡住脸,还是被甩了一手的水。
硕大的尾巴一卷,完全展开能竟然有半个屋子高,带着劲风水汽呼啸而过,少女睁眼一看,它已经全干了,又恢复了蓬松的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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