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贱夫妻百事哀，不光章素雯愁眉不展。
    就连叶春华都有些发愁，一家人吃了饭，三个人回到自家的房子里，俩人都忍不住把愁绪摆在了脸上。
    “素雯，要不然……要不然干脆趁着孩子还小，咱别要了吧？”
    叶蓁蓁和章素雯说话的时候，叶春华一直安静的坐在旁边椅子上，叹气叹了一次又一次。
    叶蓁蓁一边安慰着章素雯，一边等着看他能够说点什么。
    没想到憋了半天，憋了这么一句话出来，气得叶蓁蓁差点儿破口大骂。
    这都什么馊主意！
    “什么？！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为了怀上这个孩子，咱们花了多少钱，我又喝了多少那些苦得要死的汤汤水水，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你居然跟我说不要了！”
    章素雯也气愤了，当她怀个娃是好玩吗？
    “你别生气啊，我也很舍不得，可跟你的命比起来，我情愿不要这个孩子。素雯，当初你为什么会遇上那样的危险，我们都不清楚，谁也不能保证生这一个……”
    叶春华是怕，怕到时候章素雯再遇上那样的危险，他现在可连从前那样的条件都没有了。
    万一到时候出了问题，这里离城里还那么远，到时候怎么办？
    “那我也不会不要他！”章素雯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孩子已经来了，她怎么能不要他？
    听着叶春华的话，她立马双手一抱，捂住了自己的肚皮，防备似的等着叶春华。
    “不管怎么样，他既然来了，我就要生下他！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弃大保小……”
    弃大保小，说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章素雯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十几年前生叶蓁蓁时的情形忽然从久远的记忆里变得清晰起来，当时……当时她也以为自己是死定了，可没想到，最后还是熬出头来。
    这一次，她说不定也可以的。
    “不，不能这样。素雯，你不能这么想，你不能啊。咱们还有蓁蓁呢，你忍心让蓁蓁成一个没妈的孩子吗？”
    “……”章素雯抬头，眼中噙住了眼泪。
    叶蓁蓁看着俩口子抱在一块儿，气氛一点点变得压抑，忙对着桌子用力一拍。
    “爸，妈，你俩在胡扯什么呢？尤其是你，爸，我妈现在好好的，你干什么诅咒我会变成没妈的孩子啊？你该不会是看上了村子里哪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嫌弃我妈了吧？”
    叶春华闻言，忙抬起手对着叶蓁蓁的头上舞了舞，然后轻轻的落在了女儿头顶。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还不是担心。你那会儿才出生不知道，当初你妈生你，差点儿就没了，要不是我俩平日节省有点存款，当初真的可能就没你也没你妈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可以没有儿子，可我不能没有你妈，你这孩子不懂。”
    如果他是一个不能没有儿子的人，这么多年早就不顾素雯死活让她生了。
    哎，当初就不该听蓁蓁的话，这个时候，来要什么孩子。
    叶春华这么看重章素雯，叶蓁蓁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比起那些只把女人当成传宗接代工具来说，叶春华对章素雯可谓是太好了。
    要知道，如今这年头，人们都认为只有男娃才能传宗接代，她爸妈就她一个丫头片子，基本上她爸以后就算是断子绝孙了。
    可他却丝毫不在意，这章素雯都有了，他还让她放弃孩子。
    这一点难能可贵。
    但叶蓁蓁却不同意打胎。
    “爸，咱们先不说别的，就这打胎这个事儿，你以为就不伤身体吗？我在长平村的时候，曾听有些大娘说过，这女人打胎有时候比生一个孩子受的伤害还严重些。而且我妈已经怀上了，你让她打胎跟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她能狠得下心来？”
    曾几何时，她的肚皮里也装过一个孩子，她知道那种血脉相牵的感觉。
    “不过才一个多月，还只是一滩血而已。”
    叶春华嗫着唇，轻声反驳了一句。
    立马换来章素雯狠狠一瞪眼，“一滩血那也是我肚子里的，总之我不会不要他。你要是敢不要，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叶春华哭丧个脸，急得直跺脚。
    “那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我现在就是白天晚上不睡觉的去干活，也挣不够那么多钱啊。”
    “挣不够就去借！”叶蓁蓁一张嘴，抛出了一句话。
    “陆大哥的工资很不错，回头我找他借，总行了吧？”
    借钱，叶春华也不是没想过。
    “借，你当我没想过吗？可是蓁蓁，钱借了是要还的，那是不少的一笔钱，咱们怎么还得起？”
    “怎么……”叶蓁蓁正想说话，忽然就被章素雯抢过了话茬。
    “慢慢还呗！反正都已经欠了昱珩那么多人情了，也不在乎多欠一点。你到时候开不了口，我自己去，不管怎么样，只要能保住这个孩子，我……我后半辈子再吃多少苦我都愿意。我一年还不上，就还两年，三年……”
    章素雯说完话，整个眸色变得有些清明起来。
    是啊。
    她为什么要发愁呢？
    虽然说总是欠人家人情不太好，可陆昱珩不同，曾经她对他也算是十分照顾的了，现如今她也不是为了借钱来享受，而是为了救命，她不信那个这么久以来对他们一家人这么照顾的孩子会不乐意。
    只要他肯借，她这后半辈子总能把钱还清的。
    她还不清，孩子总能接着还吧。
    她愁什么呢？
    愁坏了身体，反而要花更多的钱。
    忽然之间，章素雯觉得自己脑子里开始清楚起来。
    叶蓁蓁也看出了她的变化，跟着扬起了眉毛。
    “就是，我妈说得对，先保住了孩子，还怕以后换不起陆大哥的钱吗？再说了，你心里明知道现在这个形势不乐观，那你就肯定它能一直长长久久这样下去吗？说不定哪天形势好了，咱们轻而易举就能还上那笔钱了呢？还有，谁也没说我妈一定会出事，你就先把自己吓得没了分寸，这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