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马宁轻轻的探出一个头来，抬眼看了看前方的战局。
    战斗是在一片树林里展开的，一伙大约一千人的盗贼围住了保护着羊献容母女的徐雯她们。
    盗贼的实力堪忧，衣衫褴褛的他们手里拿着的大多数还是竹枪和木棍。
    也不对，他们还是有点兵器的。至少站立在西北角的那十来个人，手里攥着军队制式的短刀，抬着长长的步兵长矛。
    不过他们没有动静，甚至所站的位置本身离盗贼群落的主力都挺遥远——他们孤零零的站在百丈开外，在马宁看来就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是那样的光鲜夺目。
    “两边不是一伙的？那边的人是逃兵？因为是逃兵，所以他们在这伙盗贼中是后来者？因为人数少，而且武器先进，所以他们被排斥了？”马宁很快判断出了这些。
    这些，或许就是眼前的实情。
    因为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所以他们分开两支。而这样的分开，对他们的战斗力并没有多少好处。
    战斗在困难中继续。这样的困难无论是对于盗贼还是对于徐雯她们这样的女兵来说都是如此。
    盗贼的战力不行，可他们人数众多。往往几个人倒下去，还来不及惨叫一声就被后面看也不看他们的人一脚踩上，没几下就了无生息。后面的人可不管他们究竟怎么了，他们就一个劲的闷头闷脑往前，拼搏着自己的性命，为了取得最后的胜利。
    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的炮灰，而现在他们的老大也是用炮灰来要求他们。
    他们没有旁的话好说，他们只知道只要自己招子亮一些，肯拼命一些，能够熬得过几次炮灰的命运，自己就能成为正式的盗贼，甚至日后成为一个小头目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有上升的渠道，所以他们才会拼命。
    这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肚子。
    这年头地主豪强也没有太多的余粮——有余粮的人家都建了自己的坞堡，也不是他们这几百人能够啃下的。
    为了生存，他们也是前赴后继。
    而同样为了活命，为了不再受被人当作玩物的屈辱，徐雯这边的几十个女子也不断已死抗争。
    二十五名枪兵团团的围城一圈，依靠手中的长矛抵挡敌人的进攻。在她们后面，十几名弓弩手着不断激发手中的弩箭。
    她们是很轻松的。她们只要不断的瞄准扣动扳机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则由包括羊献容在内的其余人负责。
    在一波又一波的箭矢支持之下，她们倒还能坚持下去。直到弩箭用完的那一刻为止。
    一波攻势来临，一波攻势退下，紧跟着又一群人上前……
    看着身边箭囊里越来越少的弩箭，徐雯心中焦急不已，豆大的汗水从她额头上渗出。她紧紧的握住了手中长矛的矛干，心里的惊惶已无法欲言了。
    她清楚的知道羊献容母女和李珏的关系是如何，更记得自己这些人之所以存在便是为了守护这母女二人的。
    眼下敌人势大，兵多，自己这些人只能凭借着几十把弩的交叉射击来防御对面的人。
    这样的做法到眼下来看还有几分用处，可以后呢？敌人还有好多，而自己这些人手里的弩箭只有……
    “还有多少箭矢？”徐雯皱眉询问刘芸。
    “三个箭筒多一点，大概一百多吧。”刘芸同样有些愁眉不展。
    一百多只箭听起来的不少，可一分派到整个占据你，这一把多支箭分摊到那些弓弩手头上，计算一下人均，每个人也只分配到几支箭矢——这点能够做什么？最多也只能应付两轮了。如果没有援兵，那么他们只能拼死在这里。
    可是援兵能够赶得及么？
    徐雯越发的不确定了。
    狼烟已经腾起了快一天了。所带的燃料都烧完了，到这个点她们依旧连自家人影都没见着一个，这也无怪她没有了信心。
    “搞不好，我们得死在这儿吧。”徐雯苦笑起来，把握着矛柄的手越发用力了。
    “死就死吧！能有人样的活上这么些天，我已经知足了。”刘芸撇了撇嘴：“其实在当初家破人亡的那一天我就该自杀才对。”
    “那你为什么……”听刘芸说得刚烈，徐雯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我天真，还以为只要能活下去，无论怎样都能接受。我实在想得太好了……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刘芸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或许我该怪大人的，若不是大人，让我们活了这么一回，我们现在怎么有志气去谈论怎么死？”
    “那还真要怪那个死人了！”徐雯笑着骂了一句。
    这一笑，她从刘芸眼里看出了坚定的死志。如果需要，她真的会不顾一切。
    “这不也是我的想法么。”徐雯笑着轻轻的点了点头。
    说实话，她也是会不顾一切的拼死在这里的。
    确定了自己同袍的想法，徐雯在后面找到了羊献容她们。
    “我们已经打算战死在这里了。你们打算怎么样呢？”徐雯直接开口问她们，同时也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们也会帮你们一把的。”
    徐雯言辞轻柔，话语平淡，可是话语中浓浓的暗示和眉宇间的杀意还是一下子让羊献容明白了许多。
    羊献容紧紧的搂住清河，浑身哆嗦的颠声：“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我是没问题的。不过我的女儿，你们就不能设法带她离开吗？”
    “他们的人太多！我又不具备大人的武力。”徐雯无奈的苦笑，“不要以为投降就没事，这些盗贼可是非常疯狂的，他们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会顾及到你的身份。就算你透露出来，只怕你的遭遇会比我们还要凄惨。你可以将他们视为那种疯狂到极点的反贼。”
    “我明白了！”羊献容点头。她身子不再颤抖，眼神也变得坚毅起来：“既然这样，麻烦给我一把匕首吧。如果的确到了那样的时候，我会自觉的。”
    “好！”徐雯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一把短剑，交给羊献容。
    “希望你说到做到。”徐雯紧盯着她。
    此时前方的喊杀声再一次惊天动地响起，而这一次腰弩射击的弓弦声却已经少了许多。很显然，前方弩手的箭矢已经用完了。
    “该是要拼命了！”徐雯咬了咬牙明白了这一点，朝军阵的外围跑过去。
    对于，她们来说事情，已然到了最后，最危急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