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行帮郁盛戴上小帽子,帽子紧贴着他形状完美的头骨,显得他硬朗帅气又不失温度。我让裴元帮我们提东西,郁盛拉住了我的手:“我想回去一趟,跟阿琨说几句话。”
“你回去了还出得来么?”
他不回答。但我看到了他不确定的眼神。
“有什么话一定要回去跟他说,不可以打电话?”
“打过电话了,他一定要我回去一趟。今年过年我还没有怎么跟他说过话。”
“哦,原来是要说话算话的。你既然答应了,那就去吧。”我语气冷淡下来,“半小时够吗?我们在外面等你半小时,你不来,我们就自己回上海了。”
“好。”
我生气的不是他非要回去看阿琨,叔侄之间一点单纯的情谊任何人都能理解,加上阿琨又是一个患有严重自闭症、不太容易信任别人的孩子,换做是他要求我去看,我也会答应他的。我生气的点在于,当我提到要单独回上海时,他太爽快地同意了。
好似不在乎,我走不走,或留不留。
所以开去的路上我们没有交流。
读高中的时候我坐公交车曾路过市内这片气人别墅区,不难料想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我没想到的是,裴元之所以轻车熟路地开到这里,是因为他家也在这片区内。怪不得两个人从小到大你我不分,虽性格迥异,但还能好到穿一条裤子。
我们在A区21栋把郁盛放下,裴元跟我说:“反正都是要等,我去我家拿点东西,你一起坐会儿。”
我没听进去。因为我的两眼锁在窗外,看到郁盛急急忙忙跑进自家院子的背影,恍惚间有种心痛的感觉。不久,裴元给我开车门:“精贵得你,赶紧下来。”
“哦。”我看了眼司机朋友,“他不一起吗?”
“他嫌我家臭。”
裴元家在B区,这里地势不平,道路多弯弯绕绕,我已经不记得郁盛家在哪个方向。这边倒是和他家有一样的院子,矮矮的围墙,院里的长青灌木稀稀疏疏,草坪一片枯黄的景象。暗黄色建筑透着年代感,四周无人声,不免有些压抑。
“你家有人么?”
“没有,他们去国外度假了。”
“你怎么没去?”
“不想去。”
裴元指纹解锁,我入了玄关,他示意我不必换鞋,引我去客厅坐,我被他家一片狼藉所惊呆,厨房里满是外卖盒和残羹剩饭,客厅茶几上也四散着玻璃酒瓶。沙发上零散挂着衣服,我随便扯走几件,找了个角落坐入,登时感觉自己坐在了垃圾堆里。难闻的气味在封闭的环境里叠加,估摸着有几天没开过窗户了……怪不得那位朋友不想进来。
裴元噔噔噔跑到楼上,又单手提着吉他噔噔噔下来,我问他:“你一点都不觉得乱吗?”
“哪里乱?”他不以为意。
“哪里不乱?”
我心想像他这样不羁的性格,把家里搞乱成这样也是无所厚非,可他非要给自己镀上一层金:他背着吉他的样子宛如文青,穿衣打扮又比有洁癖的男人还要考究。
“你还学音乐?”
“打发时间。”
他飞快出去一趟把吉他放在车里,又跑回来给我拿果汁,冰箱里冷鲜的,拿到手里我不禁查看生产日期和保质期,幸好没过。
“你怕我毒你?”他站在我面前不远处的大理石茶几旁,自己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不怕你刻意,就怕你无意。”我不适时地产生联想,“你应该不太在意食品保质期吧?也许过期的喝了不少。”
“怪不得我经常拉肚子。”
他把桌面杂乱的东西推向一边,坐在茶几上悠闲地看着窗外:“今天天气不错,应该出去钓鱼。”
“阴天,你认真的吗?”
“气压低好钓。”
“你的人设越来越像个与世无争的中年男人。”
“呵。”裴元冷笑一声,“我就当你夸我吧…阿盛不也是么?谁还年轻?”
“我。”
“……”
“是啊,距离咱们一起读书的时候,十几年过去了,你们各自飞黄腾达,我却还在读书。”
“飞黄腾达个屁,做点芝麻大的生意亏得要死,那破餐厅我就再投一年,年净利不过百万我就把它关了。”
“百万……你要求真低……”我故意酸道。
“可不是么,我投那么些钱,随便买点儿理财都比它赚得多。”
“对不起,生意人的见解我不太懂。”
“你也不必懂,”他用喝酒的姿势喝着果汁,“因为阿盛怎么着也不会成为我这样子。”
说到郁盛,我看了眼时间,已经一刻钟过去了,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也开始担心再一刻钟过去,郁盛会不会打来电话通知我们去接他。
我问:“阿琨他,是不是特别依赖郁盛?”
“我不知道,没妈的孩子,应该会吧。唉,这孩子真可怜,亲妈不知是谁,亲爹还死得早,太惨了。”裴元郁闷地翘起二郎腿。
亲妈不知是谁……
亲妈不知是谁?他为什么这么说,他难道不知道,我姐姐就是阿琨的亲生母亲么?我怀疑我的耳朵。
“干嘛这么严肃地看我,我咋了?”裴元不知所措地问。
“我在想……”
“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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