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中,我的数学成绩再创79分新纪录,张老头恨不得拿我的卷子去普通班□□示众,看有没有哪个好心的班级愿意收留我。打我姐姐电话,她的脸皮也厚了,不愿意再来学校,让我自己看着办。
我本想着那个十一长假必然不会好过,甚至想过姐姐有可能会把我锁在楼上写作业这样惨烈的下场,但我回家时,她面色很冷静。
“如果考不上大学,你想怎么办?”她坐在院子里乘凉,一边扇着蒲扇一边问我。
我倏地感觉到她身上有股浓重的老人气息。并未答话。
“你要去找工作,还是来做面,得选一个吧?没有学历,就得有手艺,否则你将来活不下去的,现在开始跟我学做面还来得及。”
她的“学面言论”激起了我的反抗情绪:“你对我的想法总是这么消极!我不过是偏科,其他几门考考好,总不怕没学上。要是数学能上个几十分,交大复旦都不成问题。既然有书念,我干嘛去做面?等毕业了再找个好工作也不迟!说不定我还要读研究生,读博士,读一辈子读穷你!”
姐姐听完,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又扇了两下扇子说:“如果真能像你说的,那姐姐这辈子没有完成的读书梦就没啥遗憾了。”
这回是换我愣住,我没想到她对学业原来还有牵挂,即使有,她也绝不会在我面前说出来。我5岁那年,父亲生意失败自/杀,她得到消息回国后,口口声声说自己正好不想上学。后来当然没再去过,如今耶鲁大学已经没了她的学籍,她学过的那两年生物工程也早已成了过眼云烟。如果不是她提起,我早就忘记她也曾有过无比辉煌的过去——1994年高考,她是我们县里的高考状元。
你们要是见到她的脸,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外表粗糙的中年妇女,竟然考过状元留过学。老外在她店里吃面,她还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
我斜过脸去看着院中的雨,冷酷地说:“没办法,是你自己选择的。”
姐姐也不再回答,我们的对话结束在愈演愈烈的雨中。那天晚上,我发现了她生病的秘密。
她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我拿着她的病例单,非常惶恐地从我手中夺了过去,跌跌撞撞差点摔倒:“你翻我东西干嘛!”
她的惊慌失措证实了我心中的恐惧,我问她:“写上面写的什么,宫颈癌?你得了宫颈癌?!为什么!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我对她没少生气,她也知道我生气是非常可怕的,时而会忌惮我的眼色。这回也是,明明已经被我发现了,还说“没有的事”,把单子藏到床头柜里,我急得发狂,大声吼道:“你说话呀!你藏什么!”
我的眼泪早就已经夺眶而出,我很愤怒,又很难过,但幼年的我还不知道该如何收敛情绪。我做不到冷静或者相对平静地跟她沟通,而只能通过吼叫来发泄内心的不安:“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姐姐最后坐在床边无声地哭了,一如既往地弓着背,用非常卑微的姿态迎接这个疾病,也张开了怀抱迎接我的一切悲观。
第3章 我不太喜欢他这一类“教师的宠……
我和郁盛做了整整三年高中同学。高一时按照中考分数分班,我和他分数相等,一起被安排进重点班;学了一年之后分文理科,他又以出色的成绩和我一起被分进文科重点班。连续三年同班照理说是不错的缘分,但我跟他之间却几乎没有任何接触,即使是小组讨论课业,我们的交流也总是点到为止。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他这一类“教师的宠儿”,他给我几近危险的感觉,就好像老师移动的第三只眼。
可他实在是班主任眼中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家庭背景、课业成绩、人际关系,他总能运筹帷幄。正因为挑不出毛病,当他客客气气地来跟我商量事情时,我才没有办法冷眼相对——若有冷眼,必是我错。
十一长假过后的第一天,一张互助小组申请书摆在了我面前,他来到我前排温文尔雅地说:“如果你愿意给我们补语文和英语的话,我们将无条件给你补数学。”
我并不知道他说的“我们”是谁,可能是后面那几个吊车尾吧,天知道我有多讨厌那几个性格散漫、行为浮夸的非主流男孩。但我仍装作关心地点点头,笑说:“好的,我会考虑一下。”而后把那张纸随便夹进某本不常用的书里,继续在桌上趴着。
“你确定你会考虑吗?不会一觉醒来就把它扔了吧。”他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追问。
我心想这人的眼风比我姐姐更差劲。难道我敷衍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头顶的电扇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我闷声坐起来呼了口气,并瞪了他一眼。
“我以为你自断长发,是因为洗心革面,励精图治准备高考,原来不是。”他笑着说完这些讽刺的话,又从桌角那本不常用的书里抽出申请书:“机会只留给有需要的人,如果你不要……”
我把申请书拍在桌面上,朝后排扫视一圈,那几个吊车尾男生果然贼眉鼠眼地望着我,像看戏似的两眼充满了期待。我搞不清他们对于我这种相貌平平无奇、性格十分乖张的女同学有什么好期待的,问他:“倒不是我不要,不过,你确定我们合作会愉快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唇角抿成一条优雅的弧线,“组员搭配由王老师亲自挑选,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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