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先生似有所感地回头，正好对上舒绿探究的目光。
    不容错识的慌乱从刘老先生眼中闪过，他转过头，再看向舒绿时，眼中已平静无波。
    “怎么了？”
    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刘老先生没有义务跟舒绿解释，舒绿便笑笑没有开口。
    没想到刘老先生却分外坚持，“人和人的误会都是因为缺乏沟通，能够说清楚的事情，就算让人觉得啰嗦还是多说几句得好。”
    心中的一根弦被这句话拨动了，舒绿深有感触地看着刘老先生，虽然她不知道这种感触从何而来。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奇怪您为什么交了两次出院单。”
    “啊，那个啊，还有一张是你的啊。”
    刘老先生答得轻描淡写，话语也没有任何问题，舒绿是住了院，她没有什么事了，是该出院，出院是该交出院单，可舒绿本能地觉得哪里怪怪的。
    “请按您的社保密码。”
    刘老先生撑起身体，去拿密码键盘。
    舒绿暂时抛掉脑海中的各种想法，走上前去扶刘老先生。
    防弹玻璃后，躺着一张蓝底的社保卡，卡上贴着一截白色医疗胶带，上面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着六个数字。
    舒绿摸了摸下巴，她清楚记得，刘老先生在密码键盘上按了六下，社保卡上正好六个数字，是不是可以认为刘老先生把密码写在了卡上呢？
    既然密码不是刘老先生着意隐藏的秘密，那么什么才是呢？
    有秘密不是坏事，舒绿轻松地笑了起来，她几乎可以确定刘老先生就是梦主了。
    所有人在这个梦境空间中，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只有刘老先生每天都准时出现，更重要的是他的自主性非常强，还保留着秘密。
    收费员手脚飞快的啪啪往各种单据上盖完章，左右开工把社保卡、回执单等小东西放到出院单上。
    *秋。
    三指长宽的小条子上写着不少内容，刘老先生收东西的速度太快，舒绿只看清楚了最上面的*秋，至于下面的内容，舒绿只大概知道有许多数字，却一个也没看清楚。
    “走吧，回去收拾东西。”
    舒绿急急别过头，她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窥视别人的秘密差一点就被抓包了。
    刘老先生的东西很少，有都是他入院后，托护士帮忙买的，舒绿对住院需要带什么东西毫无常识，自然不知道要给刘老先生拿什么东西过来。
    现在收拾起来非常快速，用一只环保袋，就把所有东西都装好了。
    刘老先生把东西往轮椅后面的兜兜里一塞，拍拍手道：“行了，上去收拾小秋的东西吧。”
    舒绿推着轮椅，状似无意地问：“小秋也出院了吗？”
    “嗯，我不想她什么都不知道的一个人留在医院。”
    “她……去哪儿了？”
    刘老先生的目光变得深远，嘴巴如蚌壳一样闭得死死的。
    根本没有小秋！
    这个想法瞬间出现在舒绿脑海中。
    小秋从来没有真正出现过，她只存在于刘老先生的记忆中。
    医院保留了病房，只是因为刘老先生花钱保留，他现在不想保留了，那间病房就会被收回。
    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刘老先生主导着往前推动。
    刘老先生就是梦主。
    可以回现实世界了，舒绿心中激动不已。
    她摊开手，召唤照灵镜，那个银色雕花靶镜并没有如她的愿出现在掌心。
    她又召唤了一遍，照灵镜依然没有出现。
    这个绝望的发现，如在三九天往舒绿头顶淋了一桶冰水，冻得她浑身冰凉。
    没有照灵镜，就无法锁定梦主，也就无法破除梦境空间。
    “你怎么了？”
    刘老先生握住舒绿的手腕，舒绿的脸色白得吓人。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无法召唤照灵镜是既成事实，她再着急惊慌都于事无补，得想其他办法找补，天无绝人之路，她一定能找到办法离开这个梦境空间。
    血色慢慢回归，舒绿的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我没事，只是忽然想起来有一件该办的事办不了了。”
    刘老先生小心翼翼地问：“我帮得上忙吗？”
    舒绿摇摇头，不再多言语。
    刘老先生伸手从杂物柜中抱出小秋的衣服，朝着舒绿扬了扬。
    “你身上的衣服也该换了，就穿小秋的衣服吧，你们身材差不多。”
    舒绿心不在焉地应着，思绪却飘到了别的地方。
    从头梳理这几天的记忆，舒绿惊讶地发现，自打进了这个梦境空间，她就没见过镜子，梳妆镜、穿衣镜、装饰镜……她真的一个都没有见过。
    缺失的东西，往往就是最关键的东西。
    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只要找到一面镜子，就有可能能够离开这个梦境空间呢？
    舒绿想着，冲进了厕所，厕所里没有钻孔，一副母胎无镜子的模样。
    舒绿摸摸下巴，最关键的东西应该不会藏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其他病房也不用去看了。
    刘老先生看着中了邪似的舒绿，眼里透出浓浓的担忧。
    一出厕所，刘老先生担心中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就惊醒了舒绿，她扬眉一笑，恢复了常态。
    “您刚才说什么，说我可以穿小秋的衣服，对吗？”
    刘老先生愣愣地点点头，一副反应不过来舒绿画风转变如此之快的模样。
    舒绿牵起前襟，吸着鼻子闻了闻，这个味道也是苍了天了。
    夏天的衣服穿一天就已经有了汗臭味，舒绿身上这件，还是她进入梦境空间时就穿在身上的，算起来已经穿了快四天了，这味道酸得跟老坛酸菜似的。
    得到刘老先生的允许，舒绿拿起一套小秋的衣服走进厕所。
    这两天，她倒是有洗澡，只是没有换衣服，把衣服一换，她又恢复成了那个青春美少女。
    再次从厕所里出来，刘老先生已经把小秋的东西全都堆在了病床上，他正拿着编织袋装小秋的衣服。
    舒绿没好意思把自个儿臭烘烘的衣服放进小秋的衣服袋子里，她随便找了只塑料袋，把脏衣服往里面一丢，系紧袋口。
    刘老先生十分自然的从舒绿手中接过系成手榴弹似的塑料袋，丢进了大编织袋里。
    二人联手，很快就收拾好了床上的东西，出病房前，又大概看了一眼，没有遗漏，这才牵着豆豆往楼下走。
    “待会儿我们从西街回去，顺便买点溜肥肠，中午吃肥肠粉，懒得做饭了。”
    出医院往东走，可以穿过公园回到长盛街，也可以往西走，绕过街头，顺着迷雾走，也能回到长盛街。
    舒绿便按照刘老先生所说，朝着秦楼西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