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贺子谦就回来了,他有些忐忑的道:“我都跟她说清楚了,你别误会,我对你没有坏心。”
“我知道,我什么都没多想,赶紧看账本吧,我还赶着回家呢。”文秀英心里是真的平静,等到明年恢复高考,贺子谦就可以考上大学回城,两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能有什么可想的呢。
一一核对后,没有发现错漏的地方,贺子谦把藏在砖头底下的钱拿出来数给了文秀英,这一冬天,她一分力没出,就挣了一百多块,当然本钱是不能算的,那都是上辈子的钱了,而且杂货店里的东西等过两年,也就不稀罕了,现在做的算是没本的买卖,得尽快处置了,才好攒点钱,方便做事。
两人在暖暖和和的炕上,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胡雁秋却几乎要咬破了嘴唇。
他说什么,只是举手之劳,只是看着她是个女生的份上,丝毫没有其他意思,也不会有其他意思,还特别强调是永远不会有,那她算什么,就这样让人白看笑话吗?
整个知青点,整个大队,谁不知道他俩是一对,现在告诉她,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以后怎么出门见人。
哭声震天响,外面玩的正乐的肖红有些惊诧的回房,问明事由后,想了一会儿道:“有件事儿,我一直没跟你说,贺子谦和吴达好像在搞投机倒把,以前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没想什么,现在他既然这样狠心,咱们不能就让他这样把你白欺负了.”
第36章 . 妹妹 阳光下的雪人渐渐湿润,……
阳光下的雪人渐渐湿润, 鼻眼模糊,只有圆滚滚的肚子依然挺立,昂扬着精神,看着极具喜感。
扛着铁锹锄头奔忙的知青们, 已经无暇再去欣赏自己的杰作, 大喇叭上已经通知了,要去铲雪, 清通大路。
大人小孩齐出动, 一节一节的开辟着新路, 刚刚扫开的路面上留下的一层薄薄的雪花,在太阳的照耀下瞬间消失不见,露出黑色的泥土。
两个弟弟都在外面拿着小扫把跟着大人后面忙活着, 文秀英却和妹妹秀云坐在炕上玩花花绳, 暖热的炕坐一会儿就要挪个地方,屁股太烫了。
“姐,咱们也出去扫雪玩,好不好?”六岁的秀云作为木家最小的孩子养的娇气些, 没人指着她做活, 哥哥也都护着, 性格清冷的姐姐也对她特别温柔耐心, 她无忧无虑, 没受过什么搓磨,父母也像补偿版,对这个唯一的小女儿格外宽容宠爱些。
文秀英捏了捏妹妹的小脸蛋, 温柔哄道:“外面冷,会把你的小手小脚都冻坏的,咱们不出去, 就在炕上暖暖和和的待着,好不好啊?”
“哥哥就不会冻坏吗?”秀云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屁股挪了又挪,若不是姐姐不让,她早就跑出去了。
“他们是男孩子,皮实,不怕冻,咱们是女孩子,雪地里,冰水里都不能走,也不要碰冰冷的东西,喝水吃饭都要热乎的,这样才不会生病,不用打针吃药。”
文秀英一如既往的耐心跟妹妹讲着道理,才六岁的人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是她也知道雪放在手心里让她冻的发抖,一点都不好玩,还有村里的小男孩用雪球砸她,她才不要到雪里去玩呢。
文秀英见她安分下来,拿出了一把花生,让她自己剥着吃,时不时还揉一揉她的小腿,以防压麻了。
看着妹妹白白的脸蛋,文秀英有些出神,家里的兄弟姐妹中,她是长得最白皙秀气的,其他孩子都像爸爸,个高脸黑,就连自己从小百般注意,也只能让皮肤细腻些,肤色偏麦色,若认真讲,也是英气更多些,一看就是个坚强的女孩子,不似妹妹,就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就让人好想抱抱她,呵护她。
眼睛开始模糊,似乎又看到了妹妹在炕上坐了十几年,后不治身亡前干枯蜡黄的样子,她至今也不知道妹妹是得了什么病,只知道她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突然开始腿疼,慢慢的,就站不起来了,也去医院看过,终究是没有什么结果。
她是个爱美的女孩子,即使只能坐在炕上,出不了门,也要把头脸洗的干干净净,头发梳的纹丝不乱,辫子总是美丽整齐的,若因一时无力靠在墙上弄乱了头发,都要重新梳好才行。
长日无事,她就开始自学做香包卖钱,针脚细致,绣花精巧,就像那专门学过艺的大师傅般熟稔,孩子们的肚兜都是她做的,每每她回去看她,总要笑着跟她说,自己做的香包又卖了多少钱,问她还有什么要做的针线没,枕头被面,她都会绣。
多少年后,家里仍然留着她当初绣的小猫枕头,可爱单纯,正如她多少年的身影一般。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五年,终年不见太阳的脸色惨白的有些瘆人,直到后来整个人瘦的不行,突然就听说她走了,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因没有嫁过人,去世后也只能找个没人家的荒山野地里埋了,没留一点标识,逢年过节,也不知道该去何处烧纸上香。
而伺候她多年的家人,却都如释重负般,很快就变得喜气洋洋起来。
若说心里的难过遗憾不舍,文秀英对这个妹妹的感情自然胜过其他任何哥哥弟弟,毕竟曾经早早夭折的哥哥和弟弟在她心里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印象,而这个只比自己小六岁的妹妹,却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
今天她本来也该出去扫雪的,可是她就想在家陪着妹妹,如果大家都走了,她肯定想跑出去玩的,她总觉得妹妹突然腿疼却找不到原因,或许就是从小受了寒的缘故呢。
因为自己后来也得过腿疼的毛病,就像风湿的感觉,跟妹妹的症状比较像,甚至自己一度也坐在床上难以动弹,就在她绝望回家后,却有人给她讲了一个偏方,拔罐加喝中药,她的腿疼竟然真的好了,后来也没再犯过。
这事真的有些神奇,谁能知道医院都没有办法的事情,竟然被一个不知名的乡野老中医给治好了呢。
可是那时妹妹已经走了两年多了,若能早一点知道这个办法,或许妹妹还有救呢。
她贪恋的看着妹妹肉乎乎的小脸,一点点长大的妹妹,轮廓开始与前世重合起来,却判若两人,一个生气尽失,形容枯槁,一个生机勃勃,正在长大,这一世,妹妹一定可以蹦蹦跳跳的长大成人,嫁人生子,或许还能成为远近闻名的手艺人。
三十年后,本地的香包成为全国有名的特产,并年年举办香包节,甚至有一个大型香包就卖出了二十万的天价,这些钱在当时可以在市里全款买一套房子了。
以妹妹的手艺,纵不能卖的如此天价,也足以让自己衣食无忧。
妹妹现在的棉裤是她悄悄改过的,里面添了新的棉花,暖和柔软,只要她在家,从来不许她碰凉水,玩雪,淋雨。
明天她就要去上学了,乘着今天大家都不在家的机会,她已经将棉絮都重新整理打散,用旧衣服做里子,缝了一件男式棉袄,只等贺子谦再去县城时,想办法买到布票,就可以缝上面子了。
今冬冷的日子还长着呢,看他高大挺括,其实却骨节分明,瘦的吓人,肯定不抗冻。
好不容易等到了雪化后的大晴天,贺子谦和吴达就迫不及待的去了县城,队里让去在粮站换点猪饲料。
如困龙飞天的两人一下子得了自由,兴奋不已,一下车就直奔老地方,去卖日用品。
却被大声喝道:“你们俩在干什么?把我的老脸都丢尽了,等着回去上审判大会吧。”
第37章 . 走路带风 怒气冲冲的声音在寒……
怒气冲冲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含糊不清, 那一字一句的批判大会却清晰可闻,吴达不由有些慌张,他将手中原来抱着的挎包往身后藏了藏,踟蹰着不敢向前跨出一步。
贺子谦看见是队长申明存一个人, 瞬间松了一口气, 想必是有人告发了他们,队长是来一看究竟的, 若他真想严肃处置他们, 此时大概就会是几个青壮年一拥而上, 直接带回,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吧。
队长的出声喝问是怒气,是失望, 也是试探, 他一个人来,就是留下了转圜的余地。
贺子谦大大方方的走过去,爽朗一笑:“叔,我们找到个新门路, 能买到一些日用品, 平价不要票。”
看申明存似有些动容, 却仍然沉默的样子, 贺子谦继续低声道:“叔, 香皂,毛巾,洗脸盆, 洋瓷缸,牙刷牙膏都有,还有一个新鲜玩意, 您瞅瞅。”
他拿出一个塑料打火机,轻轻一摁开关,火苗就窜上来,在寒风中也没有被扑灭,只是火苗随风摇曳。
申明存眼睛都亮了,他吃啊穿啊都不讲究,就爱抽几口老旱烟,可一到冬天,在外面干活时,洋火一擦,刚窜出火花,就被风扑灭了。
洋火一盒三分钱,做饭烧炕点火都少不了,一盒就二十根,若这样霍霍上几根,要不了三天,就得用光了。
真是一点都不经用,为了省点钱,他只好忍了又忍,只有等回家才能过一口瘾。
这东西真是洋气呀,他拿到手里试用了一下,不容易被风扑灭不说,摁一下就出火苗,还可以用很多回。
“这很贵吧?多少钱一个呀?”申明存脸色彻底缓和下来。
“不贵,叔,一个五分钱,不过也不多,只有十个,我留着准备拿来孝敬长辈的,这个给您。”贺子谦嘻嘻一笑道。
申明存也理解,城里的知青门路多,才有这好东西,好东西嘛自然是不多的。
“小谦,你这东西是好东西,可是我不能收呀,这不符合规定。”
“叔,没事,您这么照顾我,这是应该的,我也没花多少钱,您一身正气我是打心眼里佩服,这样,您给我五分钱,就是您买的。”
贺子谦把话说在这份上,申明存心里舒服了,他掏出五分钱给了贺子谦,摸了又摸打火机后,温和道:“你们有门路是好事,乡下日子苦,你们过不惯我也知道,但这个事是要出大问题的,以后不要再干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吴达见没事了,也凑过来连声感谢,贺子谦心思电转般,又轻声问:“叔,我们也就干了两回,是不是有人把我们告了呀?”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不过队里人也跟你们不熟,谁管你干什么,你们又不吃他们喝他们的。”
申明存这话几乎就把话挑明了,贺子谦心里有数了,他暗暗一咬牙道:“叔,这事不能让您担责任,今回去,我就把这些毛巾给队里一家发一块,就说是队长您让我们俩想办法给社员们搞来的,是队里发给大家的福利。“
“你的意思我明白,这样一来你们的事就光明正大了,也不会有人说闲话了,只是队里实在拿不出这个闲钱,那些人就是嫉妒你们,瞎嚼舌根,谁也没有证据,这些就不要再拿出来了。”
申明存连连摆手,毛巾是要票才能买的贵介物件,队里哪有这个本事一下买这么些,有这钱还不如分给社员干点别的呢。
“叔,我不要钱,这些都是我同学帮着搞来的,现在也不能卖了,就给队里吧,我们这事做的也不对,若真被上面知道了,这也是给队里抹黑的事,还让叔跟着我担风险。
我心里实在愧疚的不得了,把这些东西送出去,心里就踏实了,以后就踏踏实实下地干活,再不想七想八了。”贺子谦说的诚恳,几乎要落下泪来,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申明存从震惊到了然,便应下来,只是他知道这些肯定都是花了大价钱才搞到的,也不能让娃娃们吃亏。
他边走边道:“你这么说,我就收下了,队里这个光景,也没什么能补给你们的,今年公社给的自行车票,每个大队就分了两张,我去跟支书说一说,分给你一张,以后出门也方便。”
这正是现在的贺子谦梦寐以求的东西,他攒了这么久的钱,就是想买辆自行车,他就不用再靠两条腿走路了。
贺子谦连连感谢,吴达神情有些莫名,既然事情都说开了,三人便一起去了粮站,给猪换饲料。
队长进去签字时,吴达有些愤愤不平道:“咱们这么些毛巾,少说也能卖个二三十块呢,送给他后,就换来一张无用的自行车票,咱们以后是要回城的,花那么大价钱买自行车干啥,到时候也带不走。”
“我刚没跟你商量,就做了这个决定,你不要怪我,毛巾的钱我来出,算我的,你和英英的钱不会少的,自行车票是我的,你也别跟我抢,我现在正需要。
况且这算是最好的办法吧,那些人既然告我们,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了,咱们这样主动出击,他们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贺子谦坚定的解释道,心里想的却是不要把英英牵扯进来才好,他们以后是要走的,这里却是英英的家。
“队长都说不会追究了,咱们给队长送点东西就好了,你这样做,我严重怀疑你就是奔着自行车票才去的。”吴达一脸狐疑的看着他道。
“你这样说我也不否认。”贺子谦认的坦荡,他一直在打听自行车票的事,工人干部的票是单位发的,农民就只能等着公社分配,名额非常少,但也不是非常抢手,因为大多数人家都是买不起自行车的,要票也无用,但是若人多票少的情况下,就会采取投票的方式分配,他确实是打着这个主意的。
没想到事情比他想的简单,队长直接就答应给他要一张,原来真正操作起来跟想象中并不一样。
回去后,吴达还有些气愤,到底是谁得了红眼病,把他俩给告了,但是贺子谦却心情不错,大大方方的给各家各户送毛巾去了。
社员们自然是喜出望外,平时想办法搞票,都尽着粮票布票什么的,哪里顾得上毛巾这种小物件,全家人用一块毛巾,用到掉毛,烂成一串一串的絮絮也不舍得换,拿到新毛巾,也没舍得用,可得攒着给闺女当嫁妆。
文秀英是四天后的周末回家才听说了贺子谦帮着队里发毛巾的事,她稍一思忖,便猜到事情大概是暴露了,但是既然是这样的结果,那就还好还好,真是□□裸的阳谋粉碎阴谋,干的漂亮。
这个买卖是不能再做了,等放假后,她再好好想想别的招呗。
她看到吴达蔫不拉几的来找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便先开口安慰道:“我都知道了,失财保平安,你们好厉害,不愧是有担当有魄力的男子汉。”
“咱损失了这些东西,还断了财路,你还笑的出来,真是跟贺子谦那个傻子一模一样,他最近心情也贼好,走路都带风。”
“那不算什么,这么一来,以后队长做事都会向着你们的,你们有没有给队长多送点东西?”文秀英觉得既然都做了初一,自然不能错过十五,得让队长本人感到实惠啊,给社员送毛巾,队长得的只是名罢了。
“送了,打火机毛巾香皂一个都没落下,还是两份。”吴达现在想想还肉疼。
“两份?你们这收获不小嘛,跟我说说,为啥是两份,这种事难道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吗?”
“送给支书了,得了张没用的自行车票。”吴达见文秀英脸上一直带笑,丝毫没有怪他们自作主张的意思,才放下心来,刚才的垂头丧气也一扫而空,转而吐槽起贺子谦的巧舌如簧来。
文秀英脑子里跟要炸掉一样,已经听不进去吴达再说什么了,她满脑子都是自行车,上一辈子买自行车还是八十年代的事情,没有自行车完全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她想做的事情都做不成。
“自行车票在哪里?”
“在贺子谦那啊,我又不买。”吴达随口道。
刚说完文秀英就飞快的跑掉了,吴达追了一路才在知青点追上她,这大长腿怎么长得,明明个子比他矮一些,怎么腿比他还长。
文秀英刚一进门,就看到贺子谦和吴达住的屋子里乌泱泱挤着一堆人,她从空隙中挤进去,才看到胡雁秋翘着二郎腿在炕沿坐着,贺子谦靠墙站着,老神在在的看着房顶。
文秀英后退一步,绕到门后,静观其变,吴达随后进来,看到这阵仗,一下就明白过来,他却出了一身冷汗。
这几天他一直在琢磨是谁害他们,思来想去都没想到他们得罪过谁,可是看到胡雁秋脸扬的高高的,肖红用眼神在四处搜寻,几乎就要上手去翻东西的样子。
他才恍然大悟,敢情是情仇啊,难怪他想不到,这贺子谦就是这点不好,没事长那么好看干啥,他就不信女孩子是喜欢他的性格,还不是看脸。
这下可好了,屋子里还藏着一些没卖完的货,本来打算再去一回,卖给二道贩子算了,没想到这女人狠心起来真是不死不休呀。
见吴达给自己使眼色,贺子谦回了个无奈的眼神,吴达的心都抽到一起了。
他大声道:“你们这是干啥呢,都出去,回自己屋子去,我们这不欢迎你们进来。”
“别急,等队里的民兵来搜过后,我们自然就出去了,在这之前,我们是不能走的,不能给坏分子转移赃物的机会。”胡雁秋声音空灵,普通话婉转标准,此时听起来却与鬼音无异。
重生六零不嫁赘婿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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