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油胡从怀里拿出一张发黄的老照片递给了庄易峰,照片上一共有六个人,从照片发黄的程度看年头不短了,六个人站在一条船上,前排三人,正中间那个光膀子的男人应该就是狗油胡,后面左边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人庄易峰看着很眼熟,却因为静不下心,始终想不起来。
狗油胡指着照片说“这个,站中间这个,是我,啊对了,我叫常有发,当年兄弟们都叫我发哥,说我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嘿嘿”
庄易峰抬头看了眼狗油胡期盼的眼神,怯懦的叫了一声“发,发叔,你刚说上海的谁?”
狗油胡满脸尴尬的愣了一秒“额”了一声说“这咋还成叔了?算了,按你这岁数,叔就叔吧,这是我们当年前往南海鬼王域时拍的照片,这是我,这是亮子,我兄弟,这个是船老大,后面的都是叶家的人,这个,最边上这个是叶家大哥叫叶德,你看这是叶信,叶礼哥俩,他俩是叶德的亲兄弟。”
“叶信?”庄易峰在心里翻腾了几遍这个名字,突然灵光一现,惊叫道“我知道他俩是谁了,那个盒子,寄快递的就是他俩,不是,是发件人和收件人是他俩,哎呀,也不是,就是死的那两个。”
发叔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庄易峰,点点头表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老式的牛皮纸封皮的笔记本,封面上印有“工作日记”四个红色大字,翻开之后,里面贴有报纸上剪下的新闻,也写有一些密密麻麻好似评论感想的东西,最后发叔指着一页剪贴报问庄易峰“你说的是这个事?”
庄易峰一看,前后两页各粘着一篇报道,其中一个写的是“长途车站离奇车祸致人死亡”另一页是“世贸大厦玻璃坠落砸死路人”,庄易峰点点头,发叔自言自语的说了声“这就对了。”
发叔想了想,突然又往前翻了几页,指着另一页剪贴报递给了庄易峰,标题赫然印着“男子深夜酒驾撞死路人,我市严查酒驾违法行为”,日期是四五天前,内容是一个老头晚上在家附近遛弯的时候被一名醉酒司机当场撞死。
庄易峰粗看了一遍,并不觉的这些事与郑洋的死有任何关系,便木讷的将本子还给了发叔,发叔说“这个老头就是叶德,一家三兄弟,相隔不到三天就全部意外身亡,这说明什么?”
“你什么意思吧?”庄易峰实在没心思跟他绕这个圈圈。
发叔刚呷了一口酒,被庄易峰呛的直咳嗽,他没想到这小子是个榆木脑袋,根本不上道。
“他们三个的死和你这个朋友一样,都是因为烛龙符而死,这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当年…”
发叔刚起了个头,庄易峰的手机铃声就将他打断了,屏幕上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座机号码,这个时间点打来的应该是需要发件的客户,庄易峰不耐烦的挂断了,可那个号码不依不饶的继续打来,庄易峰无奈的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一上来劈头盖脸的问“那个玉龙在你哪?”
“什么玉龙?”庄易峰一听又是找烛龙符的,假装糊涂的同时给发叔使了个眼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就会突然信任起这个狗油胡,也许此时正巧只有他在身边,也许正巧只有他知道烛龙符的来由,也或许正因为他所说的,自己还活着,而狗油胡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发叔举着筷子,阴沉着脸看着庄易峰,撅了撅嘴,示意他打开免提。
庄易峰顺从的开到免提,将电话轻轻放在桌子上,两个人屏气凝神的凑到电话前,侧耳倾听。
电话里张狂的喊道“玉龙!就是匣子里的那个坠子,行啦别装蒜,我知道东西在你那,开个价,一百万怎么样?”
庄易峰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求助的看了眼发叔,两个人四目相对,发叔突然伸手,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很明显,不仅是庄易峰,连电话里的人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简单粗暴,足足安静了五分钟才再次打过来。
未等庄易峰开口,对方劈头盖脸喊道“你他妈挂什么电话,想要多少直说,老子给的起。”
发叔抢庄易峰一步回道“喂,是叶正楠吧?”
对方突然被问楞了,腔调瞬间缓和下来,甚至带着几分忐忑的问“你,你是谁”?
发叔得意的笑着说“我?我是他叔,你叫他来听电话。”
接着里面传出淅淅索索的声音,看来这个叶正楠此时就在旁边。
“你是谁?”电话那边换了个人,声音沉稳了许多。
“我是你发叔啊,你爸的老朋友,哎呀,也难怪你不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去南海寻宝的时候,你还喝奶呢,我还抱过你,你忘了?”
“哦,原来是有发叔,这么说,烛龙符在你手上了?”
“什么?烛龙符?怎么会在我这?那东西不是你爸的心头肉吗?想当年我们在南海鬼王域的时候…”
叶正楠用一声冷笑打断了发叔的回忆“发叔,您想讲讲当年的历史?正好,我也想听听,这样,你给我个地址,我马上派车过去接你”。
发叔一听叶正楠要来竟然慌了神,急忙说道“不用不用,我这边还有点事,回头啊,回头我专门去你那,好好给你讲讲,啊,先这样,回头再聊,再聊”话音没落,就急匆匆的挂断了电话,顺手关了机。
两个人默默盯着已经关机的电话,一动不动,庄易峰心里有一千万个问题,可不知该从何问起,两个人都好似灵魂出窍般,肉体僵硬,头脑空白。
“时间会停止,你信吗?”发叔突然抬起头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庄易峰平时虽然也看过一些科幻电影,但真要让他去相信这种荒谬至极的事情现实存在,未免太白痴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发叔抄起工作日记本,翻到其中一页,以一种老干部做报告的腔调念道“我们广义来讲的时间是表明事物运动持续程度的物理量,时间是运动的基本属性,没有运动的相对性,就无法感知时间,也就是说时间的量是相对的,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例如我们现在所感知的时间速度和在宇宙黑洞边缘所感知的时间速度是完全不同的,而如果空间相同,时间不同,就是所谓的时间空隙……”发叔沾了唾沫正准备翻页继续,庄易峰急忙把他拦住了。
“你看看,小时候不好好学习,这么大人了,连这么浅显的知识都听不懂。”发叔挑着眉毛揶揄道。
“你听的懂?”庄易峰回嘴问。
发叔尴尬的把本子合起来扔到一边,端起酒杯说“来,来,喝一个,喝一个。”
杯中酒一饮而尽,发叔说“你想没想过,咱俩刚才碰杯的那一瞬间,用了多久?”
本就心情不佳的庄易峰对这种无聊的问题和发叔故作神秘的态度极其厌烦,顺嘴说了句“一秒。”
“那你想过没有,这一秒真的就只有一秒那么长?”
庄易峰听到这话,打算马上起身走人,他实在不愿再陪这个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的大叔耗下去了,突然,他灵光一闪,想到了昨晚的水杯,停留在空中的水滴,此时那水滴猛然在他脑中再次炸开。
“什么意思?”庄易峰故意摆出随口一问的姿态,他也并不相信这么个狗油胡的邋遢大叔真能解释了如此高深的问题,但既然他主动提出问题,听听也无妨。
“就是说,如果在咱俩刚刚碰杯的那一瞬间,时间停止了,比如停了二十分钟,或是更长,之后再次启动,你说你我会察觉到吗?”
庄易峰抓着脑袋想了想“应该察觉不到。”
“那再比如,刚刚咱俩碰杯的一瞬间,时间停止了,这时有人走过来,往咱俩的杯子里倒上毒药,再把药瓶放进咱俩其中一个人的口袋里,等时间开启,咱俩中毒身亡,这算不算是种意外?”发叔说完后,朝庄易峰似有含义的眨了眨眼睛。
庄易峰脑子随着发叔的假设开始慢慢转动起来,逐渐加速,他仿佛已经明白了郑洋这场离奇意外是如何发生的,却又无法相信,他问发叔“那连时间都停止了,怎么可能有人能自由活动呢?”
发叔眯着眼说“普通人是不可能,除非……”说到这,发叔指了指庄易峰的胸口。
庄易峰下意识的摸向胸口,手指触碰到戴着里面的烛龙符时,瞬间愣住了“你是说戴着它就能穿越时间,那叫什么来着?啊,时间空隙?”
发叔点点头问“小子,如果我告诉你,再过五分钟,将会出现约等于两个小时的时间空隙,而你是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人,你会去干嘛?”
庄易峰低着头,想了半天,小声说“我想去看看郑洋,我不信死的那个就是他,万一是个小偷恰好偷了他钱包呢”?
发叔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顿时愣住了,手里的烟在嘴边停留了片刻,苦笑着说“看你小子一副窝囊样,还挺仗义,可是这烛龙符若是落在,额,都不用说坏人,就是一般人手里,你琢磨那会是什么样?”
庄易峰摇摇头,表示想不出,发叔却亢奋的说“这年头人人都缺钱,这要是时间停止了,戴着烛龙符的人不是奔银行就是奔金店,或者名表行、珠宝行之类的,什么重拿什么,什么贵拿什么,哪个是劳力士,什么叫翡翠钻石和田玉,还不都是囊中取物?而如果到了别有用心的人手上,那就完全又是另一个结果了。”
“别有用心就怎么了?”
“你傻啊,你没听过什么叫不图小利,必有大谋吗?人家可以提前谋划、设计布局,等时间空隙一出现,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法律,规则在人家眼里根本不存在,别说是安保了,就是千军万马摆在眼前,也不过是挥挥手的事,这是什么?这就是神啊!”
庄易峰看着眉飞色舞的发叔,突然打断他问“可即便提前预谋,而且真算是有约值两个小时的时间空隙出现,我又怎么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呢?难道是有固定时间的?而且既然这东西这么好,又是你捞出来的,你怎么不戴?”
发叔听完之后点点头,看了眼腕子上的黑色橡胶电子表,抬头朝窗外瞥了一眼,突然露出一副猥琐的笑容说“这些啊,我找个人来给你解释,走。”说完,先是贼头贼脑的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柜台上打瞌睡的老板,接着悄悄抬起屁股,将凳子上脏乎乎的红色海绵座垫轻轻拿起来揣进了大衣里面,座垫的下部塞进了腰带里,庄易峰鄙视的看着他的一连串动作,心说这狗油胡不光收破烂还小偷小摸,我得把手机装好了。
发叔收拾妥当后喊饭馆老板打包了一份凉拌牛肉和老醋花生,又要了一瓶二锅头,等菜包好,发叔一言不发的起身就往外走,庄易峰朝窗外发叔刚刚窥探的方向看,此时已是正午,下棋的两个老头已经收拾摊子正往小区里走,除此之外,街上的人似乎多了一些,但也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对象,眼看发叔已经掀开门帘走到了街上,他急忙追了上去。
第四章 时间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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