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作者:减肥专家

    第143章 蛛网

    “步虚级别的大战！”

    不知是谁喃喃说了一句，陡然变得静默的环境下，分外清晰。

    高空迸的光波是如此强烈，非但使得绝壁城亮如白昼，便连天因翼楼顶怪崩毁而造成的骚动，一时间都被镇住。

    城诸修士，修为愈高，感受到的就越是强烈。已经面目全非的天翼楼边上，几个还丹修士都是神情微妙。也许还丹境界和步虚只是一个级数的区别，但真正的差距，无异于天上地下，而直观的认识，大约就此刻了。

    一时间，生丹崖那边的激战都有了变化，每个人都消化天空光波带来的冲击。

    这时候，却有两个人未受影响。

    一个是“屠独”。他一辈子见过的步虚级别的战斗数以千计，便是高层次的大战，也屡见不鲜。纵然绝壁城只是一个分魂傀儡，记忆也有残缺，但感觉是不会变的。光芒照耀之初，他想要施展的手段受到影响，可是他很快就变法门。天地间有光便有影，有明就有暗，对他而言，并无差别。很快，阴神虚影便融入强光之，不见痕迹。

    第二个没受影响的便是余慈。一方面他早笃定战斗的一方必是谢严无疑，对谢严抱有信心；另一方面，经由照神铜鉴运作的神魂感应，激战愈地敏锐，他隐约察觉到了“屠独”的行踪变化。

    “‘影虚空’为何物？”

    他问的是赵子曰，刚刚就是这家伙喊出了“影虚空北方魔教”之类的话，此时，赵子曰也失神了，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然后，一切都没了意义。

    “诃摩罗，希诃鲁多，图梭拉呢苏诃罗……”

    低沉的咒漫过耳际，天翼楼周边的每一个人不论是余慈这一拨高层人员，还是下方惊魂未定的修士平民，都听到了耳边的咒音。十个人里倒有十个不明白咒的内容是什么，但由咒而滋生的感觉，又是如此清晰。

    那是星空下的呢喃，是向无虚空的礼赞。

    照彻整个绝壁城的光波终究还有极限，照得十里里，却无法越过远的距离。

    只有众人头顶这片天空脚下这片大地乃至于包容这天地的无量虚空，才永无超越之可能。

    以人类的层次，无法理解无量虚空究竟为何形何相，只能想象它的伟岸无边，拜伏于它的恢宏壮美，迷失它横无际涯的苍茫之，无凭无依无遮无掩。由震憾而至缈小由缈小而至恐惧由恐惧而至卑微。

    至此，咒流动的音节忽为之一变。

    低沉的声音仿佛是幽魂的私语，将人们的思维引到岔路上去。无虚空之前，人们心念已没有了道德屏障，只有深层的种种负面情绪滋生出来，像是黑暗成长的藤蔓，想抓住一个凭依，也就自动授人以柄，将心虚弱也阴暗的一面交付出去，被冥冥的大手攫取拿捏。

    此时此时，天翼楼周边，人们身外依旧光明，然而心底却已是暗影蔓延，这情绪被某种不可知的力量从心底深处牵出，与周围其他人的类似的情绪捆绑一起，瞬间化为一张扭曲的阴影大网，把几乎所有人都网其，如同蛛网上的蚊虫，越是挣扎，捆缚得越紧。

    “虚空心魔蛛影咒！”

    有两个人齐齐叫出了声。一个是周有德，另一个是赵子曰。前者持“通心犀环”护身，佛光加持，抵御住了咒的法力，赵子曰则不知是用什么法子，也及时脱离了心神的恍惚状态。

    但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天翼楼及两侧廊桥上，已经是哭号声一片，无论是平民和还是修士，咒诱下，心底虚弱的一面都或多或少地暴露出来，被咒力顺势攫取了相当规模的神魂之力，以形成阴影之网。要命的是，这张“大网”，无数的负面情绪是没有区分和边界的，所有的阴暗和痛苦，都汇聚一起，为所有人感知。

    这一刻，恐惧大潮席卷整个阴影之网，大网成形的瞬间，不知有多少人精神崩溃，惨叫号啕，又或直接昏迷过去。里面实力强的四位还丹修士，抵抗力稍强一些，但阴暗情绪狂潮之下，心防也是岌岌可危，而初不慎被咒浸染的影响，也迅速扩大。

    旁人只是情绪冲击而已，他们心里蠢蠢欲动的，可是要命的心魔！像南松子那样，操控利用心魔以修行的人终究是少数，大部分人对神魂都是时时洗炼，务必使之保持澄澈清净，一旦心魔泛起，便要及时清理，以防不测。

    如今心魔被咒引，来势汹汹，玉尺道人等措手不及，觉得浑身气机紊乱，内里心魔竟有和外界恐惧大潮遥相呼应之势，一个弄不好，内外魔头交迸，怕是要立刻走火入魔！

    “这是什么手段！”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他显然是没有听到赵子曰和周有德先前的呼叫。

    不过，余慈听到了。

    论修为，他远比不上这些还丹修士，可“屠独”编织的这张阴影之网，他却保持了清醒。

    他没挡住咒的侵袭咒并非是直接攻击神魂，而是透过识感应，无孔不入，渗透进来，便是他已把牵心角含嘴里，也没有用处。真正起作用的，是他胸口微微烫的还真紫烟暖玉。

    氤氲紫气如温水般浸泡全身清洗神魂，将刚有了苗头的心魔一扫而空。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自从获得此玉后，余慈一直将它身放置，尝试其精进修为的功效。只是此玉性质温润悠长，短时间内还看不出特别明显的效果，没想到这种情况下突然力，帮了他的大忙。

    即使如此，现可不是放松的时候。

    余慈没有任何迟疑，心魔侵扰才一消减，便飞身而起，一路上行。身后，咒吟颂声不知何时断绝，烧红尖针似的恶意从虚空透出，锁死他身上。

    循着恶意回眸，余慈看到了“屠独”。

    此时，天上激荡的光波迅速消减，而天翼楼周边，又换了一番模样。仅以目见，无数条阴影长线从天翼楼乃至两侧廊桥上抽出来，纵横交错，编织成网，那“屠独”便踞于大网央，像一头丑陋的蜘蛛，拔动丝线，戏弄网上挣扎的‘虫儿’们，并从‘虫儿’们身上吸取养分，壮大自身。

    大概这就是“虚空心魔蛛影咒”名称的由来。

    不得不说，如此法咒魔功，纵然妖异诡谲，却实是让人叹为观止，相比之下，天裂谷的屠独，所用的那些手段，便粗糙得不堪入目了。

    余慈看着“屠独”，“屠独”也盯着余慈，阴神虚影面上，森然一笑，继而阴影扩张，直逼上来。阴影之网骤然拉伸，被大网粘连的数修士平民竟也受到影响，齐齐呻吟哀号，音波绵延，凄厉得很。

    就是此哀号声，“屠独”阴神虚影又显凝实数分，崖壁上斑驳混乱的影子似也与之相呼应，蠢蠢欲动，要来绊余慈的手足。

    雾化剑气嘶声啸，余慈破开这些影子的纠缠，继续上行。

    “那是我的！”

    叫着莫名其妙的话，“屠独”怪笑着追击而上，这需经过赵子曰和周有德两人身边。前者完全没有出手拦截的意思，而周有德自从听到“影虚空”和“北方魔教”的名号后，便有些魂不守舍，见“屠独”追上，想伸手，却吃“屠独”喝一声：

    “滚开！”

    周有德墩实的身子一颤，心迟疑，而“屠独”的速又是何其之快，阴影漫过，便已突破过去。“通心犀环”上的佛光变得黯淡，周有德这时才感觉到，内腑隐隐做痛，刚刚那一轮激战，已将他内伤触。

    余慈根本没去想下面赵子曰两人能否挡住“屠独”的可能。危机之下，仍想着依靠哪一位，本身就是大的危机，余慈很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看都没看，径直从储物指环取出一枚玉符。此符形态与前面那枚阴都黑律缚鬼符不太一样，刻意磨出了尖端。余慈手掌力时有意为之，玉符尖端刺破手心，鲜血涌出，瞬间浸染符上繁密复杂的符纹。

    受此刺激，符箓灵光闪耀，随后与鲜血混合，掌心方寸间积蕴流动，力量飞速增强，似要涨破五指关，喷出来。余慈开始引导这股力量，照神铜鉴滑入手，他就用沾血的指头，光洁的镜面上印下七个鲜红的血点。

    身前一空，余慈已经踏上了崖顶。这是他近日来时常逗留之地，易宝宴开始之前，他还此地与赵子曰会面。不过，赵子曰显然没有察觉，就他们席地而坐的位置，山岩上看似风化形成的浅浅沟回之间，有着极严谨细密的联系。

    天空，上方步虚大战形成的刺目光波已经彻底消失，黑暗天幕重铺开，相对明亮的月色下，有几点稀疏的星辰聊作点缀。

    余慈没去管“屠独”追至何处，只是仰头看天，一团白光浮上肩头，那是道经师宝印。

    低细的符咒之音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