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她生的又白,脂粉未施,整个人几乎都要融进这湖光雪色中去了。
“此时酒意上涌,靥上生花,便又将你从这雪景中拉回来了。从前远在边,宛在水中央的美人,如今在我边,是我的妻子了。”
“当年清梦满船,我也曾以为,只是醉后的一点旖思而已。醒来只剩残灯纸帐,一片伤心。可原来我们不止同船共渡的缘分,梦醒之时,相伴的人还是彼此。”
沛柔伸出手去,轻轻抚去了他风帽上的雪花。
舟在湖上漂流,渐渐靠近了一艘画舫。齐延正要站起来把他们的船撑开一些,便看清了画舫之上的人。
“柯师兄,老师,今也有此雅兴。”
齐延站起来,拱手向着画舫上的人行礼。又伸手将沛柔搀起来,也看着她与他们问好。
“柯世兄,周老先生,没想到会在此处相逢。”
柯明叙自然也站起来还礼。他尚在母丧期间,即便是大雪的气,亦穿着看起来十分单薄的粗布麻衣。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柯明叙今看来眉宇间似乎有些愁思。
他从来都是如朗月清风一般的人,也生豁达,与周老先生很像,少有这样不开怀的时候。
若只是为母丧之故,应当也不会这样沉默寡言才是。
周老先生看起来很高兴,笑呵呵地道:“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方才我还在想是谁与我为同道中人,原来便是元放。”
又对沛柔道:“五丫头,你祖母近来体可好?”话未完,先咳嗽了几声。
沛柔关切道:“祖母前几也如先生一般有些咳嗽,不过如今已是好了。我瞧先生面色不佳,近来可有延医问药?”
周老先生看来并不在意,“不过是风寒罢了,不必这样麻烦。”
沛柔就和齐延对视了一眼。
他又问齐延,“你那炉子上烫的是什么酒?倒一杯来我尝尝。”便把他原来手中的杯子递给了他。
柯明叙出言阻拦:“老师体不适,不宜饮酒,还是多喝些茶吧。”
齐延也就没有伸手去接他的杯子,“柯师兄都如此了,我可不敢给您喝酒。况且这酒也无甚特别的,是女子平所饮之酒,老师不会喜欢的。”
年纪越大,越像孩子,周老先生狐疑的看了一眼那炉子,又见沛柔的确在饮酒,也就不再坚持。
“那便罢了吧。你许久不曾来看我了,待我好些了,你来我府上看我,咱们师徒三人再好好的喝一场酒。”
他们师徒的闹,沛柔却关心着柯明叙。
湖上风大,他穿的实在太单薄了些,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有种苍白脆弱之感,这绝不是她所认识的,上永远有蓬勃的书生意气的柯明叙。
沛柔正想将灰鼠皮毛制的毡毯送给她御寒,就见画舫的船舱中钻出来一个少女。
“柯世兄,我没在船舱里找到什么能御寒的东西,不如我们……”
看见沛柔和齐延,少女的话戛然而止。
一别将近一年,泾陵县主似乎又长开了些。她穿着一件绛色缂金丝水仙纹的袄,略显老气的颜色,却被她的清丽压住,反而多了一种别样的活泼。
她脖子上围着赤狐皮做的围脖,那皮毛红艳如血。
一双丹凤眼在看清沛柔的一瞬间便凌厉了起来。不过眼下的那颗胭脂痣,到底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也减弱了她的气势。
与她相像,凌厉起来却比她更凌厉的赵五娘沛柔都不怕,哪里会怕她一个姑娘。
泾陵县主故意堆出一个笑来,语气里带着那个年纪的女孩才有的活泼。
“齐世兄,好久不见了。我听九月时你得了个女儿,恭喜你呀。”
齐延温和的笑了笑,“多谢县主。”
泾陵县主的目光又落在沛柔上,不屑道:“既然这样怕冷,干脆就不要出来赏雪了。”
沛柔上穿的衣服的确要比她更多。她素来畏冷,齐延知道,所以才硬是要她穿成这样出来的。倒要被这县主嘲笑了。
沛柔不与她争锋,只是笑着对柯明叙道:“湖上风大,虽然柯世兄尚在孝期,不好用太奢侈的东西,但也总该注意着自己的体。”
他从前有嘱咐她添衣的分,她也是要还的。
便将那张灰鼠皮折好,递给他,“柯世兄若是不嫌弃,便暂且用它御寒吧。”
柯明叙却并没有伸手来接,看样子是想拒绝。
泾陵县主站在是站在他后的,看不见他的表。她一见沛柔如此,立刻伸手解下了自己的赤狐围脖,拉着柯明叙的衣角,要他转过来。
而后踮着脚,伸出手有些笨拙的将那围脖在了他的脖颈上。
永宁郡王材高大,或许是像了她父王。她虽然年纪还,却也并不比沛柔矮多少,也并没有如何吃力,便够到了柯明叙。
“柯世兄,我不觉得冷,这条围脖还是给你用吧。”
柯明叙似乎是想伸手,但他最后还是没有,仿佛是终于找到了拒绝沛柔的借口,而松了一口气。
“乡君好意,明叙心领了。不过,有县主这一条围脖,我已经不觉得冷。”
今的柯明叙,似乎的确有些奇怪。不过县主这样行事,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看来她的确已经知道沛柔曾与柯明叙有过婚约的事,所以如今不仅是为她的好朋友清柔打抱不平,更是把沛柔当作一个敌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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