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弃婴扒住了他的胸口,头埋在那朵深蓝的鸢尾花里,呢喃道,“不要骗我,妈妈。”
“不骗你,是真的,”白渐潇抓着她的手去触碰人间收容所的徽章,声音尽量放得温柔却根本忍不住发颤,“我还从未履行过收容者的职责,你是我碰见的第一只迷途小羊,让我收容你好不好?”
“我不是第一个,”弃婴垂着脑袋,“你已经把陆捡走了。”
她真的很在意这件事!白渐潇抓住了一丝希望,再接再厉:“你看,我已经把我记忆中的你放进了匣子里,活下去,活下去,你不是一直想真正地活一次吗?”
弃婴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白渐潇几乎要绝望了,才从她的口中听到了轻轻的一声“好”。
预言家的小店消失不见,徘徊在虚空之上的太阳再一次照耀他们,弃婴向着太阳伸出泛青的双臂,一如她初来到这个世界,在浊臭的粪坑里,面朝太阳努力地呼吸。
地上的人们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只是尽力地想坚持到最后一秒,能救一个是一个,没想到奇迹真的发生了,结界居然支撑到了最后都没有崩塌。
送走了所有灵魂,陆之穹道:“你们先走吧。”
“不一起吗?”纯钧问。
“我还有人要等。”
纯钧了然地点了点头,踏入通道:“我们在那头等你,一定要回来!”
千里拍拍他的肩膀,“我也走了,先说好,通道坚持不了太久,关了我不负责给你再开啊。”
“嗯嗯。”陆之穹漫不经心地应和着,抬头望着天。
他还有最后一个灵魂没有送走。
“在等我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到那熟悉的嗓音,陆之穹忽然眼眶一热,顷刻间所有的思念、苦痛、热爱、恐惧、他人生中所能爆发出的一切情感都在此刻倾泻而出,将一颗心融得滚烫。
“哗啦——”巨大的黑翼将他们包裹起来,遮蔽出一个私密的小小世界。陆之穹情难自抑地伸手去触碰白渐潇的脸颊,感到有湿热的泪水顺着他的掌纹滑落,他倾身吻上他的唇。
他为生存付出的一切挣扎努力,就是为了这一刻,他所犯下的一切罪孽,都在此刻被救赎。他是为了爱他而诞生,也必将为了爱他延续自己的生命。世界下一秒就爆炸也无所谓,他会和白渐潇更紧密地融为一体,变成星辰和火焰,伴随着日升月沉,随着宇宙的潮汐而涨落。
“带我回家,快点。”白渐潇瞥见通道越缩越小,咬了口他的舌尖,“到时候想怎么亲都随你。”
“说好了。”陆之穹环住他的腰,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白渐潇则用翅膀包裹住两人,然后一同倒了下去,跌向虚空,结界支离破碎,物质湮灭为尘。
两颗金色的灵魂在万物的死灭中上升,飞入通道中,身后的一切都跟着坍缩灭亡,如一条紧追不舍的巨蛇,陆之穹紧紧拥抱着白渐潇的灵魂,披荆斩棘,破开一条生的道路。他不再是驱赶着众魂归位的牧神,他感觉自己更像是在抱着心上人私奔,无数条明晃晃的枷锁正追在身后,他要一刻不停地奔跑,直到跑赢命运。
一颗星星在黑夜里孤独地燃烧,两颗星星彼此辉映照耀,以此度过漫长的黑夜。一如预言所说,他们将在地狱的群鬼中相会,将在禁锢的牢笼中相爱,将历经世间每一种磨难,并始终相爱不渝。他的恋人叫白,是破晓的白昼,是永恒的黎明,是心上的火焰,是他命中不朽的恒星。
眼前忽然大亮,白渐潇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顶上是一片空旷的天花板,一根细骨伶仃的吊灯垂下来,微微晃动着。
梦里走了几万里,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床上,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休息好了吗?你也真是,最近把自己搞得太累了,”助理推门进来,“快,要准备开记者会了,稿子都背熟了吧?”
“……”白渐潇不说话,只是以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着他。
助理觉得他状态不大对头,但到底忍住了没说。白渐潇是谁,只要他愿意认真,就绝对不会出错,而最近的白渐潇一改散漫的态度,对待所有工作都格外认真,所以助理难免被假象蒙蔽了双眼,放下了警戒,做出了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就这样让白渐潇走进采访室。
“咔嚓,咔嚓——”长.枪短炮闪烁不停,在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留下一闪而逝的白光,白渐潇眯起眼睛,神魂还在天外。
“渐潇,请问你对出演谢导的新作有什么看法?民国戏是不小的挑战吧?”
“谢导曾公开批评过您的演技,这次合作会感到压力吗?”
“曲晓玲工作室发出声明,向您的父亲白赫导演就抄袭事件发出律师函,请问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记者们争相提问,快抢破了头,经纪人尽量替他招架,嘴皮翻飞像五百只鸭子在吵架。谁都知道白渐潇懒开金口,从他嘴里冒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新闻,所以都争先恐后地把问题往他身上抛去。
但今天白渐潇似乎打定主意一个字都不说,眼神在空中飘浮不定,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经纪人急火攻心,在台下轻轻踹了下他的小腿,白渐潇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懒洋洋地打开麦,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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