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腾觉得脑仁有点疼,他微微皱眉,看向养鸽赵。潜台词是:怎么又多出来一个阿兄?
养鸽赵握拳在嘴边,试图掩饰自己嘴角流露出的不屑,轻声道:“东市的乞丐头子徐书生,是酿酒胡的义子!”
贺兰腾听完,气得脸都歪了,“原来竟是那狗养的竖子!我就说他不像好人,区区一个乞丐,也好意思为自己取名为‘常宁’,他简直是玷污了这个名字。”
两位故人都因为一个名字而气得七窍生烟,她自己反倒觉得无所谓,“区区一个名字而已,只是同音,在我看来,“长宁”二字和阿猫、阿狗也无甚区别。我当初与阿兄投缘,也是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呢。”
至于二位故人为何如此生气,是因为胡七七本姓薛,闺名“长宁”,她三岁时便被当时的太后当今的圣人为“常宁县君”。
“一个乞丐,小主子也称呼他为阿兄?若要让长安城里的皇孙们知道了,将那狗竖子五马分尸也不为过!”贺兰腾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胡七七觉得好笑,贺兰老师容貌虽然变了,脾气却一如从前,她叹道:“当朝律典,没有五马分尸的刑罚。这辈子我又不打算回长安了,长安的人连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我有一个乞丐阿兄?”
贺兰腾再度看向养鸽赵,眼睛里写满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养鸽赵微微摇头,意思是: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俩别打哑谜了,言归正传。我阿耶的死,怎么又跟税银案扯上关系了呢?”
贺兰腾分析道:“从我搜集到的资料来看,你阿耶与曹凭从不认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便是这桩税银案。我猜,也许你阿耶想替义子翻案,从中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线索,才会被人灭口。”
胡七七突然间觉得后怕,难怪狄仁柏一直阻止她查案,他一定早就查到了这些消息。难怪那天他冒着大雪,到延庆坊的王宅外等她。
所以那天曹凭要见她,不只是单纯的为了让她自卑,为了羞辱狄仁柏?他是想试探她的口风,查探她是否查到了什么于他不利的线索。
如果她当时并非好胜心切,以三言两语激怒曹凭,让他忘记本来的目的,也许她会中了曹凭的圈套,被他套话。
胡七七道:“我要杀曹凭,有什么办法?”
养鸽赵担忧道:“曹凭和文县令关系密切,即便是有狄大人在,你也无法轻易扳倒他。”
“我知道。所以我问的是,该如何暗杀曹凭,为我阿耶报仇?”胡七七语带请求,是在向养鸽赵求助。“还有曹凭的叔父,他杀了米梁,这个人也该死。”
贺兰腾对养鸽赵努努嘴,道:“跟您一起来的这位,如今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杀手‘无影’。”
胡七七记得,养鸽赵武功不高,只是勉强能打得过普通的士兵。
贺兰腾见她疑惑,解释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些年来为了寻找小主子,和我一起在江湖中奔波。有时我们为了换取情报,用尽了身上的钱财,只好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老赵这人虽然胆子怂,怕死,但是接的生意多了,居然也成为了江湖中有名的杀手。”
胡七七心下动容,眼睛里涌出一股热意,她抬手以袖掩面,怕被人瞧出了自己的脆弱。
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放弃寻找她,可是没想到,他们两位却一直没有放弃对她的寻找。
胡七七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当年的事,与你们无关。我并不是被普通的贼绑走的,是薛怀义将我掳了去,他想用我的性命要挟父亲承认自己犯下了谋逆大罪。那薛怀义不过是圣人养的一条狗,狗自然是听主人的话。”
养鸽赵道:“十年前,也是上元节前夕,阿郎离开的时候吩咐过我们,要看紧小主子。我们有负阿郎嘱托,日后便是死了也没脸去见他。”
“你们为什么要一直说这些话来戳我眼泪!”胡七七红着眼睛撒泼,“没看见我一直很努力的绷着,好在你们面前表现得像个处变不惊的小女郎吗?都怪你们,害我破功了。”
话刚说完,她自己也觉得没脸,噗嗤一声笑了。
这两人也因为她一哭一笑的模样逗乐,大家一起哈哈大笑,其乐融融。
贺兰腾因为笑得太用力,一时失了平衡,像个不倒翁一样歪倒了在床上,他凭着自己的力气没办法爬起来,伸手向养鸽赵求助,“快拉我一把!”
“谁让你笑得那么用力?你不知道自己是个残废吗?”
胡七七看着他们二人互相嫌弃的情形,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快乐时光。
她一直被身世所困,认为自己是被丢弃之人,如受伤的野兽总躲在无人的阴暗处舔舐伤口。如今得知有人一直在为寻她而奔波,心里的伤口,好像正在慢慢愈合。
她好像已经从过去的噩梦中逐渐走了出来,却不希望这些关心自己的人一直为过去所困。
“老师和赵叔父也不必再计较过去,应该放眼以后的时光,把过去那些蹉跎的岁月弥补回来!”胡七七道:“我也是想了很多年,才明白这个道理。我们大家都没有错,父亲没错,我也没错,你们更加没有错,甚至那薛怀义也没有错。他是圣人养的一条狗,只不过听主人的吩咐行事。错的是圣人,因为在她眼里,我们与蚍蜉蝼蚁没有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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