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碗瞥了一眼自己被淋湿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只穿着白衬衫,背起书包,站在罗域跟前,仰头看着对方,说:“姓顾的肯定告诉你了。”
“是啊。但我想听听真实的版本,在打人之前发生的事,你是因为什么看他不爽?”罗域眸色锐利,开口的话同样一针见血。
馥碗不吭声,后退两步,认真地看着罗域。
此时雨已经停了,阳光从窗台照进来,落在男人的背上。
罗域下午大概是回了家,换掉了军服,穿着迷彩短袖和长裤短靴,身形挺拔颀长。此刻,就站在他身边,安静地听他说话。
馥碗突然想不起来自己之前想要回家的原因了,可走在雨里的感觉又清晰无比。
他低下头,似乎是过了很久,又似乎没过几秒,眼睫颤动,轻声说:“我看到那个男生在骂他母亲,说话很难听,可是他母亲对他很好,没有原则和底线。”
“不应该是这样。我可能一辈子没有家人,可是我知道什么东西珍贵、美好,践踏丢弃美的东西,我揍他又怎么了?”
第24章 纵容
馥碗大多时候脾气暴躁, 对人际交往没有耐心, 很少心平气和地和一个人说话。
可是, 此刻的他, 面对着他的大号叮当猫, 居然低着头, 在解释和倾诉。
“这世界很多东西都不公平, 可是亲情,不应该是这样, 我觉得不合理,就要打他,没人打,他更嚣张。这样不行。”
馥碗说话很慢,就像不熟练一样, 怕一停下来就没法继续了,努力尝试着表达给罗域听。
他的语气总是很冷漠, 平静得过分,声音清越又干净, 没有起伏。
可不知道为何,听在别人耳朵里, 总有种没法言明的难过, 就像春末零落的花,寂静而孤独。
罗域眉眼间的冷寂和厉色已全然消失, 只剩下专注和冷静, 是慎重思考的时候独有的沉稳。
“那学生对他的母亲招来喝去, 你看不惯,就揍了他一顿?但是你又故意耍他,走过去让他抓你,趁他不备给他个惊喜?”
“嗯。”馥碗点了下头,说:“我不会推卸责任。”
“说实话,这件事,我有两种看法。”罗域微微显露出一丝笑意,揉了把馥碗的头,说:“情理上来说,你做得没错。这样的小孩,母亲软弱没法管教,如果一直没人让他看清事实,以后成家了指不定怎么对他年迈的母亲。”
“可是我故意打人。”馥碗抬头,瞥了罗域一眼,坦诚地说。
“对,然后他们也打了你。”罗域低下头看着少年,说:“还是从情理看,他们打你,如果你不还手,就会受伤,这件事要怎么抉择谁对谁错?以你的身手来看,能打伤你的程度,他们打的时候都是拼了命的吧?一旦你不反抗,躺着的人就是你。”
馥碗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情理,我对。那另一个,我错,是不是?”
“嗯。很多事情是没办法单纯用道德去衡量的。”
罗域想了想,认真地看着馥碗,说:“从法律上而言,打架事件的责任是不看谁先动手和动手原因的,只看结果,你受的伤比他们轻,所以这件事,最后会是你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你先打第一个人,对方属于自卫,你承担的责任会更多。同样的,剩下那些人打你,你自卫,承担的会少一点。但从伤情来看,你都需要承担主要责任。”
馥碗闻言,平静地点了下头,眼中却没有任何不服气的成分,就像他一开始说的,他故意打架,也不会逃避责任。
罗域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背,说:“那些学生的伤都不严重,我刚刚看了,轻微软组织挫伤,养几天就好,你下手很有分寸,没真正伤到人。这事我来处理。”
他的声音那么低哑,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心疼和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却始终没有对馥碗说一个词:“没事”。
那是罗域惯用的词汇,每次遇到麻烦,他都会说没事,哪怕馥碗什么都不怕,也听习惯了。
馥碗仰头去看他,果不其然在罗域眉眼间看到了熟悉的冷肃,而不是认同或者安慰。
他突然就不高兴了,很凶地拉下罗域的手,说:“你职业特殊,我这样的……”
话还没说完,罗域就当机立断,打断了少年,说:“不是你理解的那样。馥碗,你处理问题的方式太粗暴了,想要教训一个犯了错的人,使用暴力虽然是见效最快的,但负面效应也是最多的,这也不合法。”
“什么问题?”馥碗皱起眉。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母亲看到孩子被人打了,会难过,会要求赔偿?”
“你打人,就算事出有因,你也很可能会被学校记过,一对多,你让学校相信谁?”
“你跑去打架,还受伤,我是什么心情?”
罗域的声音非常沉稳,尽管说的都像是责问,却每一句都放得很缓慢,能让人感受到这些话背后隐藏的忧虑。
馥碗没说话,仔细想了一遍。
不得不说,罗域是对的。
男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想要怎么说才能彻底杜绝这样危险的事情。
过了很久,他才舒了口气,低下头,对馥碗笑了笑,哑声说:
“小朋友现在是一个人在外面,不喜欢交朋友,不想要认爹。像今天这样,我去出任务不在,你要是出了事,没有人救你,我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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