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沿着萧莨汗涔涔的脊背跳动,一下一下,如同找到什么消磨漫漫长夜的好玩的事情,祝雁停忍不住地笑,直到手腕被萧莨扣住,将他攥下去。
萧莨压住他,已然睁开了眼,看着他的眼中像盛着一泓深潭:“你做什么?”
祝雁停的嗓子有些哑:“没什么,睡不着罢了。”
“睡不着便滚下去。”
啧,脾气果真是大,要做皇帝的人就是不一样。
祝雁停抬手帮他拭去额头上的汗,软声道:“你睡吧,我守着你,哪也不去。”
他说罢又仰头在萧莨的嘴角亲了亲:“真的哪都不去。”
萧莨松了手,不再理他,重新趴回床里,哪怕是祝雁停贴过来,黏着他,叫俩人身上的热汗更多,也没再出声。
祝雁停拥着萧莨,终于安心睡去。
翌日清早,起身用过早膳,一行人出门去往邻县灾民安置点。
他们到时灾民正在领膳食和汤药,有数千人,分列排队,秩序尚算平稳,大多数人虽衣着破败,面色倒都还好。
听说摄政王来了,人群中一阵骚动,这些底层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大人物,当下就都跪了地,战战兢兢地磕头。
萧莨心知即便叫他们起来他们也不敢,干脆不说,当地的官员领着他去看了灾民的住处,和他们用的膳食,又详细与他禀报了这里的安置情况,眼见着萧莨的神色平和不少,才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先前也是见过成王的,即便那人自立称了帝,都比不上面前这个摄政王更有帝王气势,在萧莨面前他们总会不自觉地紧张,甚至如履薄冰。
听官员说完,萧莨又随意叫了几个灾民过来,亲自问他们。
这些人到了萧莨面前更是吓得压根都不会说话了,支支吾吾半天,一旁的官员看得干着急,直到跟在萧莨身侧的祝雁停开口,温声提醒道:“不妨事的,你们慢慢说,不用急,也不用怕,王爷是来帮你们的。”
被他这么一安抚,那些灾民果真不再那么诚惶诚恐,其中一位老者代表其他人先开了口,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哭诉他们的日子过得艰难,连年不是水灾就是旱灾蝗灾,还饱受各种名头的苛捐杂税压迫,他唯一的儿子也被官府强行征去做苦役,就再没回来过,听闻已死在外头。
一个人哭,其他人便也跟着低声啜泣起来,纷纷开始诉苦,祝雁停听得十分不是滋味,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想象不到,这些底层百姓过得都是怎样的日子,可他当初帮着祝鹤鸣争皇位,为的也只是自己的权势地位,从未考虑过这些人丝毫。
“以后会好起来。”萧莨郑重允诺,嗓音低沉,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一众乡民又跪了下去,连连与他磕头。
萧莨上前,亲手将那满鬓斑白的老者扶起。
又说了会话,萧莨的亲卫过来,低声与他禀报:“王爷,灾民里有个人自称是先帝身边伺候过的老人,想要求见您。”
萧莨的眉头狠狠一拧:“先帝身边伺候过的?”
“是,应当是先帝时甘霖宫里的一个大太监。”
甘霖宫的大太监,怎会沦落成了灾民?
萧莨冷声吩咐:“将人带来。”
祝雁停闻言也十分意外,待看到人,则更是惊讶,这人他认得,是长历帝跟前十分得用的一个大太监,却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见到他。
不单是祝雁停,萧莨也认出了人,这人名叫洪全,是长历帝亲信之人,从前出入过甘霖宫的,应当都能认得。
那叫洪全的老太监跪倒在萧莨和祝雁停身前,老泪纵横:“奴婢、奴婢还以为再见不到昔日京中之人了……”
萧莨皱眉问他:“你为何会在此地?”
“奴婢本是赣州之人,陛下驾崩之前给了奴婢一个恩典让奴婢回乡养老,后头南边战乱,那伪朝廷的贼匪打来,奴婢不得不出逃,投奔了吴州这里的一个远房侄子,前些日子发大水,奴婢那侄子也死了,独奴婢一把老骨头苟活下来。”
恩典之事,祝雁停是知道的,那时长历帝已经迷迷糊糊,有一回神智尚算清醒时与他提起,想要放伺候他多年的那些老人出宫养老,这事还是他帮着办的,给那些人发了不少养老银子,送了他们回乡。赣州靠近闽粤之地,与伪朝廷屡有摩擦,这老太监若是因战乱逃来吴州这里,倒也说得通。
这人毕竟是伺候过长历帝的,祝雁停一时有些心软,小声与萧莨恳求:“不若你将他带回去吧,如今这世道,他在外头养老定也不得安稳,还不如让他回去。”
萧莨淡淡看他一眼,尚未说什么,那老太监忽又道:“还有一事!奴婢苟活至今,也是为着这事,若奴婢不能将这样东西交出去,奴婢便是死了都无颜去见陛下!”
他说罢,抖抖索索地解下抱在胸前不肯离身的那个布包袱,小心翼翼地取出其中用几层油纸包着的东西,在众人面前展开。
待看清楚他手上拿的到底是什么,萧莨的双瞳狠狠一缩,祝雁停更是惊讶万分,那竟是一道圣旨!
洪全颤抖着手捧起圣旨,哑声哭道:“这是奴婢出宫前,陛下自知时日无多,私下给奴婢保管的传位圣旨啊!”
萧莨身边的亲卫一步上前去,将圣旨拿了过来,递给萧莨。
萧莨直接展开,快速浏览,越看神色越是阴沉,洪全匍匐着往前,与祝雁停哭道:“殿下,您是陛下的亲生子,陛下一直都知道,他要将皇位传给的人就是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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