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夫妇到底还是收下了这二人。
    石中天依旧待尉迟夫妇很亲近，也不见有什么隔阂。但是几乎在座所有的平辈师兄弟都不愿意跟这两个蠢蛋接触，正眼都没有瞧他们一眼。
    水晶球的测试还在继续，已经陆陆续续的刷掉了一半的测试者。这个世界讲究纯灵根，单一灵根当然最好，双灵根也算是上等，三种以上灵根的看情况，四种以上基本就是废了。
    然后就是尉迟夫妇挑人了。
    李菁菁是剑修，对于挑选徒弟，自有标准。几百年来，也就三个。除了臧连，还有一个女弟子春华和一个男弟子韩云生，不过二人都在闭关，今天没有来。
    尉迟一诺挑人就复杂一些，先是看哪些人愿意学炼器，接着看手的灵巧度，和对文字的记忆力，至于驷马那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有当然最好，没有也没话好说。毕竟能闲着没事不去炼装备而是去炼轮椅的人估计也不多。
    虽然尉迟一诺还是很惋惜当初驷马为什么不肯去他门下就是了。
    驷马当然想去他门下啊！但是她穿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天临门的杂役房里了！如果能选她才不想跟石bss打交道呢！
    ……呃，好吧，其实也未必啦！
    她看了一眼石婉婉，这么几年的相处下来，虽然这个人挺爱捉弄人的，却还算是个好人。虽然嘴上偶尔会不饶人——主要是不饶她——但是心眼还不错。如果石婉婉一直表现得像她在这文出场的时候一样，温柔可人，善解人意，一副对谁都烂好心的样子，她大概会觉得害怕。
    但是她眼中的石婉婉并不是。
    她偶尔会恶作剧，甚至可以说是调皮捣蛋。自己闯了祸，会毫不犹豫的当着别人的面嫁祸旁人。她让驷马觉得，其实整个门派都知道她在搞鬼，但是大家默契的不说，陪着她玩。
    这其实是怜悯的另一种温柔的表达方式吧？
    这样一个人，让她怎么去相信，她会入魔呢？
    驷马不可避免的看了一眼珞瑜。
    这一世，三人的命运都已经随着柳叶青的出现而改变。不，应该说，上一世的时候，就是因为柳叶青的出现，石婉婉才会被稻草压弯了骆驼脊背。石婉婉承担的压力已经很大，珞瑜算是她灰暗人生中的一抹亮光，可惜最后这道光也被柳叶青抢走了。
    “那孩子挺有趣的。”石婉婉感叹了一声。
    驷马正跟她走在回后山的路上，听到石婉婉的话立刻惊醒，小心翼翼的问：“哪个孩子？珞瑜？”
    石婉婉奇怪的白她一眼：“你怎么会想到他？我说的是站在珞瑜身后的那个孩子。”
    驷马费了半天劲才想起来，那个黑不溜丢的小正太。
    “……有趣？”
    驷马回忆了一下，似乎这个正太刚刚测试的时候是三灵根，但是却被刷下去了。
    “他怎么掉进了淘汰的队伍里的？”
    “他说他要报仇。”石婉婉手指敲着座椅的扶手，“刘长老说，心有饿虎，不宜修道。把他丢杂役房里去了。”
    “大小姐不同意？”驷马问。
    “也不算吧，”石婉婉认真的想了想，“我并不觉得报仇有什么不对。不过只想着报仇就有点头疼了。因为会听不进去其他的话。”
    “如果你遇到了……类似的事，会报仇吗？”
    “类似的事？”石婉婉挑眉。
    “就是，”跨上后山的石板路，驷马停了一下，“比如说，如果有人追求你，等你爱上他，他又爱上别人……”
    看不出这跟报仇有什么关系，不过石婉婉还是认真的看她，一脸笃定：“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
    “啊？”驷马问，“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不可能喜欢上别人。”石婉婉摇头。
    驷马停下脚步，看着她摆出一脸不信的表情——你丫有前科的你知道伐？
    石婉婉又道：“我这一辈子，相比于周围修仙的人来说，时间实在太过短暂。所以我早就想好了，除了我娘以外，最在乎的只有我爹。我不可能有其他的精力再去在乎其他人了。”
    “那如果爱上了呢？”驷马说，“还爱得死去活来？”
    石婉婉似乎是觉得这个话题特别有趣，也跟着，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我本来已经打算不会去喜欢任何人了，但是如果这样我都爱上了。大概是真的喜欢吧？”她似乎是畅想了一下，“我可以为他变成任何他喜欢的样子。嗯，像我爹，他就喜欢看我无忧无虑的样子，所以我就无忧无虑给他看。”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掌门喜欢？”驷马被惊住，原来她一直看到的都是石婉婉故意给她看的吗？“那你本来是什么样子的？”
    石婉婉想了很久，回忆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
    “……其实，我也忘记了。”
    驷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就是她无法讨厌石婉婉的地方。她总能在她那时明时暗的人性中抓到那一丝丝的善良。就像黑暗里的光，正因为周围的暗，才显得更加耀眼。
    “我不知道我能活多久，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看到我爹飞升。所以我才会这么努力的和人相处，让大家对我多一点好感。我帮助人也好，求情也好，都是为了积攒好人缘。这样如果我走在前面，多多少少也能为我爹存下一点福报。”
    她轻轻的说。
    “我也是吗？”驷马问。
    石婉婉看向她，良久，忽的微微一笑：
    “是啊，你也是。”她笑得十分灿烂，“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我帮你改善体质，助你修仙；你帮我帮助我爹，早日飞升。”
    驷马站住了。
    她觉得她从来没有如此走进石婉婉的心里过。
    她一直以为，石婉婉是因为她的出现，才变得有些活泼，心也渐渐放开，不再像原著中一样压抑阴暗。但是刚刚这番话，却让驷马有了新的领悟。
    石婉婉的心里，一直是冰冷的。
    她计算着得失，计算着利弊，计算着感情，唯独没有计算的，是她的父亲。
    她是真的想要帮助石中天飞升吗？未必。
    她只是不希望别人把她当成废物，把她看成她爹的累赘。她希望证明自己的价值，即使她双腿俱废，即使她不能修仙，即使她命不久矣，她也可以帮助她的父亲，完成飞升。
    可是飞升之后呢？
    她似乎并没有想过，如果她父亲在她去世之前便飞升了，那么她又该何去何从？
    驷马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珞瑜那个渣男。
    原著中，石中天早早的选定了珞瑜这个修仙者作为女儿的伴侣，是不是就有希望他在自己飞升之后照顾女儿的意思？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正是他选中的这个人，成为了毁掉女儿一生的导火索。
    “……狗男女。”
    驷马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