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易道:“等日后我再领你登门谢罪,今日既要走,不必多生事端。”
小离道:“可是……可是我想回去看看妈妈……不不不,我想回去看看苏太太。我下落不明,她必定忧心如焚。她身体一向不好,或许已经病倒也未可知,我得让她知道我已安全,否则我走也走不安心。”
“那你回苏家之后,再如何出来呢?”
小离压根不将这点小问题看在眼里。
“你还信不过我逃跑的本领吗?”
程易怎会信不过,她拿来爬窗的绳子,他至少收掉五条。
“今晚我在鲤鱼湾17八号等你,你记得在十点钟之前赶过来。”
小离认真道:“我会准时到达,你也要说到做到,一定得等我。你如果再像上次,我一定会恨死你。”
“好,我会一直等着你。你回到苏家之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就说发生枪战的时候,你是趁乱逃走就可。他们若不相信,你也不必多做解释。”
“我知道。”小离喜滋滋。
程易严肃道:“有什么好高兴,我还没有教训你呢,你且慢慢等着。”
小离还是喜滋滋,抱着他一条手臂:“随便你想怎么教训。”
程易要挣开,她就耍无赖地抱着不放,令他也无可奈何。
他更无可奈何的是她的本性,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那些恶的习气,就当真一点改不掉吗?
他从来不指望小离出落成为什么名门闺秀,实际上出落成名门闺秀也没什么意思,他对小离唯一的期望,就是她能够经得住诱惑,经得住考验,而不是为图一时之快,轻易地误入歧途。
小离回到苏家后,就按照程易所教,告诉苏太太与苏老爷,自己是趁着枪战混乱的时候,偷偷逃出。
女儿归来,苏太太才从濒死的边缘复活。苏老爷也不似平常的漠然,甚至还关问她在歹徒那里有没有吃什么苦头。
小离对苏老爷肯拿钱出来救她,感激万分,所以恭恭敬敬地回答:“他们对我不错,没有伤害我。”
苏太太在病榻之上抱紧女儿,片刻也不松手。她的一颗心因为狂喜,扑腾扑腾跳个飞快,她也完全不顾。
“我的好孩子,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妈也不活着了。”
小离想着自己这两日的担惊受怕,也不由得悲从中来。
她见苏太太如此,猜想自她失踪之后,苏太太内心的悲痛欲绝,估计比自己的担惊受怕更难过十倍。
这世上除了十一哥,对她最好的人就是母亲。
甜甜蜜蜜的暖流涌入心田,她伸手替母亲抹脸上的泪,自己眼眶也是酸酸的:“妈妈,我不是平安回来了么,你别伤心了,他们又没有将我怎样,我没事的。”
一旁的祝二姐也劝:“太太,咱家小姐能化险为夷,日后必是有大福之人,您病还没好,可别再哭伤身子。”
众人苦劝一会儿,苏太太才稍稍缓和。
女儿归来,从喜极而泣的制高点平复之后,便是欢欢喜喜,苏太太忙又吩咐人准备热菜热饭,准备洗澡水。
小离忙说:“不用准备吃的,我不饿。”
她非但不饿,还有些撑。
苏太太心中的怜爱都快泛滥成灾。
“这两日又惊又吓,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圈,这一会儿怎能不饿。你小孩子没经历过这些,一定吓得不清,唉,都怪妈妈疏于防范,才会被坏人有机可乘。”
小离生怕苏太太继续自责,也不敢再说不饿。
苏老爷拍了拍小离的肩膀,温声道:“你先去洗漱吃饭,一会儿再过来陪你母亲。”
小离答应着去了,苏老爷挥挥手,让祝二姐也下去。
“你去陪陪小姐。”
祝二姐离开,苏老爷亲自去锁上房门。
苏太太见丈夫有话要与她说的模样,也想起自己有话要问他。
“恬恬说她是枪战的时候趁乱逃出,为什么会有枪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住我?”
苏老爷道:“你猜的不错,我确实瞒着你一些事情。”
苏太太道:“既然女儿已经回来,那么你隐瞒我的部分,应该可以告诉我了吧。”
“丽君,其实……”
苏太太几乎成为惊弓之鸟。
“其实什么?你为什么吞吞吐吐?”
苏老爷见太太着急,忙安抚她:“你别着急,你若这个样子,我就不敢告诉你了。”
苏太太到底见识过大风大浪,很快就命令自己恢复如常。
女儿既然已经回到身边,那么她对其它的事情也就无所畏惧。
“你但说无妨,我不着急就是。”
苏老爷道:“方才恬恬回家,你有没有觉得她有什么古怪之处。”
“古怪之处?”苏太太见到女儿之时过于激动,此刻苏老爷问她,她竟一点也记不得,“你觉得她有什么古怪之处?”
“她从歹徒手中逃回家中,既没有立刻扑到母亲怀中痛哭一场,也没有看到她有任何恐惧。这也就罢了,她竟然还有些欢天喜地,连眼睛里都闪烁着兴奋。”
苏太太奇怪了:“她千辛万苦回到家中,难道不该欢天喜地吗?”
苏老爷道:“如果你是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历经劫难之后与亲人团聚,你会立刻欢天喜地吗?”
苏太太认为丈夫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苏老爷道:“她今日有此表现,若非因她格外坚强,能够将痛哭一场的感情省略,就是因为她已经将恐惧与委屈,在别的地方、别的人身上宣泄。她没有迫切需要你的安慰,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你,也就说明在你之前,早已有人安抚过她。”
苏太太被丈夫点醒,继而震惊:“是什么人安抚她?除了你我,她在永州并没有任何亲人啊。”
“有。”苏老爷无比肯定,“或许昨天前天没有,但今天一定有。”
苏太太越听越糊涂。
“什么昨天前天,难道一个亲人还会凭空蹦出来?”
“不会凭空而来,却可以从某个地方赶回永州。”
苏太太赫然明了。
“你指的是程易。”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仅仅是推测。你方才问我隐瞒了你什么,我隐瞒的就是康复生和程易。”
苏太太垫在身后的软枕直往下滑,她整个人也陷了下去。
苏老爷重新替她垫好,握着她的手道:“丽君,你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由我来解决掉。”
苏太太怎可能不担心。
“那么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今日欧秘书去左侯亭时,没有等到绑匪来送人,却等到一个小孩子来送一封信。信上说他们的头领反悔,将恬恬带去了燕儿路,因为有一位澎湖人氏出价五十万要买恬恬。”
苏太太一听澎湖人氏,脑海中当即反应出“康复生”三字。
康复生要恬恬的性命,不必说,定然是拿来对付程易。
她一直以为苏家与康复生井水不犯河水,他纵然知道恬恬的来历,也不至轻举妄动,却没想到他借着恬恬被绑架,做了螳螂身后的黄雀。
“你知道是康复生插手之后,又是如何处理的呢?”
“我知道恬恬一旦落入康复生手中,就再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因此我收到消息之后,立刻打电话给刘署长。”
“所以就发生枪战了吗?”
“没有,由于时间紧迫,刘署长派人赶去燕儿路的时候,枪战已经结束,他们仅在现场见到一辆撞得破烂的汽车。汽车里有两个人,一个坐在驾驶座上,子弹贯穿脑门而死,另一个坐在后座,被子弹从背后射穿脊椎而死。”
子弹从后背射穿脊椎,苏太太猜测:“这样说来坐在后座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是被人暗杀而死。”
“的确有此可能。”
“这两个人是什么人?”
“刘署长的人从车上发现一箱从我们银行出去的现金,所以他们应该就是带恬恬去交易的绑匪。”
苏太太这就有所不解。
“他们既然是带恬恬去做交易,为什么会发生枪战?”
“一种可能,康复生压根就不想付钱,他打算在燕儿路明抢,所以发生枪战。如果是这样,那么恬恬就应该被康复生的人带走。但是如果康复生的人带走她,她现在怎可能出现在家中。”
“她方才不是说她趁乱逃走的吗。”
“你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你认为她的话有可信度吗?而且枪战发生在上午八点四十五分左右,她直到现在才回家,其间的这五六个小时,她去了什么地方?而她下巴的伤,明显经过处理,你认为是谁人替她处理了伤口?”
苏太太惊心寒心:“也就是说她对我们说了谎,也就是说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十一哥真的回到永州。”
苏老爷道:“如果她不是被康复生抓走,那么就只有第二种可能,她是在枪战中被程易的人带走。也就是说发生枪战的双方,不是绑匪与康复生的人,而是程易的人与康复生的人。至于那两个绑匪,可能是被激战的双方所误杀,也可能是程易为了救人,有计划有预谋的杀害,但无论是哪一种,总归是被老天收掉性命。”
苏太太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毕竟丈夫没有亲眼见证整个经过。
“哪怕枪战双方确实是程易的人和康复生的人,也无法证明程易真的回到永州。康复生现今气焰正盛,程易何必冒此风险,他即便知道消息,也不必亲自现身,尽可以吩咐旧部去做这件事情。”
“我想程易听到恬恬有危险,还是肯亲自现身,否则康复生又怎会不惜与苏家做对,也定要在恬恬身上打主意。”
苏体态听完丈夫的分析,心都冷透。
女儿因为程易,整日郁郁寡欢,而程易得知女儿遇难,也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重返永州——这在苏太太看来,绝对是次于女儿被绑架的第二大危机事情。
苏太太犹然不肯接受。
“你不能仅仅从女儿的神情来判断程易是否归来。”
“你也终于肯承认她神情异样了。”
苏太太被自己击败,这下子她不得不接受现实。
程易回来永州,她该如何是好?
苏太太心存侥幸:“也许他救完恬恬之后,就会立刻离开。”
苏老爷提醒她另一种可能。
“也可能他带着恬恬一起离开。”
第25章 久别重逢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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