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娇娘这么多年已经忘记了做梦的滋味。
    那种一闭上眼睛就可以随便实现自己荒唐愿望的体验随着她死去的那一刹那永远的离开了她，从此睡觉是指一种休息的手段，不再值得任何期待。对于她而言，闭上眼睛再睁开就是所有的过程了。
    宋依与她一起被困在她的黑暗之中几乎被逼得发疯，觉得谢娇娘变态都是应该的。
    而谢娇娘不晓得她的心理活动，在阴阳交替的那一刹那她脱离了宋依的身体盘腿腾在半空之中接收着日华的照耀。
    在那一刹那，金黄色的微薄的粒子穿越她的整个身体，吝啬的留下了更加稀少的一点光芒落在了谢娇娘的身上，与此同时谢娇娘身上某些黑色的物质之中的灰尘物体随着粒子慢慢的消失了，只剩下了更加纯净的黑色。
    宋依目瞪口呆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早已与她出生以来的二十多年认知完全背离。这个时候她忍不住想，面前的这个女鬼是不是非常厉害的那一种呢，一出手就可以吓得魑魅魍魉不敢抬头言语，可是为什么她口口声声都在避让着所谓的天道命数？
    谢娇娘这一打坐便是三个小时，直到太阳彻底升入天空之中再无那等纯粹的晨曦她才吐了一口气缓缓的睁开眼睛。这一刻她的瞳仁是纯黑色的，比任何声称黑暗的颜色都要更加纯粹，只要让人看一眼就会觉得这双眼睛里面藏着另一个寒冷的世界，然而瞳仁之中还在闪烁着金色的星子般的光芒。
    宋依忍不住问道：“你们鬼怪都是这么修炼的吗？”
    谢娇娘此刻神清气爽，脾气也好了许多，难得有耐心和她说起自己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这些年我所见鬼者，无非两种。一种养鬼为生，驱使小鬼为他们效力，一种自身便是鬼魂修炼自身。前者多数是凡人，用生命力供养小鬼，譬如出现在卓慕身边的那一只应该就是哪个养鬼人的小鬼。后者大多都是怨气凝聚而成的厉鬼，借助吸取人类的怨气而修炼。至于我这一种修炼方法，我还不曾见过谁用过。”
    她所说的，有一些在宋依曾经看过的怪谈之中提及过，然而那不过是纸面上一个荒诞无稽的故事，怎么比得上真正被经历者诉之于口更叫人心驰神往。宋依更加好奇道：“那你为什么要这样修炼？”
    谢娇娘微微笑了一下道：“因为我别无选择。”
    她究竟为何别无选择，到底其中有怎么样的秘密，宋依更想了解。然而她看着谢娇娘明显不想继续说下去的神情，明智的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那既然有你这样的人，那是不是也有神仙？”
    说到神仙的时候，她明显不是方才提起鬼怪时的恐惧和好奇，而是变成了全然的激动和向往。
    谢娇娘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就算是她在提起天神的时候也会语气虔诚。然而她微微蹙起弯如新月眉，一身从见到宋依就穿到在的唐式襦裙无风自动，语气难得有些怅然若失：“神和仙是不一样的。神脱胎于天地万物，阴阳之始，仙则是凡人修炼而成的长生不死呼风唤雨的大能罢了。可是这天地之间，无论神还是仙，都已经绝迹了，只剩下一群我这样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在人间横行无忌，唯有天道自然可以约束一二。”
    宋依被她那种悲伤的神情所摄，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她不能明白，为什么一个厉鬼竟然对众神的消逝而感到如此的痛苦和惋惜。
    谢娇娘就这么沉默的站在屋子中间许久，忽然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道：“今天咱们不出门，你休息一会吧，我出去看一看。”
    她自然是去看卓慕了。
    今天卓慕拍的一个真人秀活动，虽然他平时看着一副冷心肠，可是性格温和谦让，和大家相处的都很好。谢娇娘就隐起身形，坐在不远处的一棵高大的杨树上看着所有一切的发生。
    越初皎今天穿了一身芭比粉的运动服，亏的是女神级别的人物竟然穿起来意外的青春好看。她年纪不大，不过是资历老地位高，所以总给人一种她老气横秋游刃有余的感觉。
    跟她组成一队的潜力小生宁溪刚出道不久，演了好几部剧里面的男二，也有了很不错的群众基础，这次参加真人秀和越初皎组队也是后面的工作团队给他联系的，希望借机会能给他刷刷p往上走一个台阶。现在真人秀才开始拍，可是各大平台上面的溪越p已经开始刷热度了。
    宁溪是那种白白净净的好看，就像是骑着单车穿着白衬衫的高中男同桌，温温和和的笑起来像是一束光。他和越初皎说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哪一句话说错了惹了越初皎不高兴的样子。
    然而就算他如此奉承着，一口一个“越越姐”叫着，越初皎也没怎么搭理他。
    从谢娇娘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越初皎总是隐蔽的扫向卓慕的方向，而她肩上的小鬼不知所踪，只有右肩一直延伸到手掌心的一条猩红如血的红线证明着她身上的因果。
    谢娇娘的目光停留在卓慕的身上，看着他肩头的灯火稍微明亮了一些，可是原本萦绕不散的黑雾竟然慢慢转变成了黑中带红的颜色，若要仔细形容竟会让人看了觉得那是一场桃花缘孽，也不知道究竟是应在越初皎还是宋依的身上。
    自古美人多波折，卓慕也不例外。
    谢娇娘转身掐了个法诀离开，而她身后越初皎忽然接到一通电话，里面的人不过说了简单几句话便叫她神色蓦然阴森下去，连旁边的宁溪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宁溪看着越初皎的样子，明明看起来是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模样就那么一瞬间堕入魔道了似的，叫他不寒而栗。
    越初皎紧紧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清晰的照片，深吸了一口气笑颜如花对宁溪道：“我先去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