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起手边的铜剔子,傅九卿长睫微垂,瞧着被拨弄得火红的炭块,映得苍白的指尖,几近透明,好似细弱的血脉都能瞧得分明。
太后,果然知道那颗北珠的来历。
“公子,这下燕王府的人,应该不会再为难少夫人了吧?”君山低语。
车内发出一声低冷的笑,“才刚刚开始,急什么?”
君山骇然,“怎么,少夫人已经是太后娘娘的义女,燕王妃还能死揪着少夫人不放吗?”
“虎狼之心从未歇,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傅九卿低咳着,幽邃的瞳仁里倒映着火光,明灭不定,摇曳不止。
瞧着善良无害,实际上呢?藏着刀刃,掩去刀锋,只是为了杀人不见血罢了!
车前灯左右摇晃,斑驳的光影落进眼里,愈显深邃阴翳。
“公子,东山别院那头已经准备妥当,不日就能出发。”君山低声说,“只是……奴才担心,这漠苍不老实,可能有诈!”
“是肯定有诈!”
音落,傅九卿不再说话,马车里安静得瘆人,好似连呼吸声都没了。
君山提着一颗心,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终于,片刻之后,他听到了铜剔子搁在暖炉边上的声音,轻轻的,只是「叮」了一声。
宫里的情形其实与他所料一般无二,那颗北珠……从他挂在靳月身上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会有这样的结果。这一点,怕是连燕王府的人都大意了!
随身携带之物,谁能料到,竟会有这样的奇特效果。
靳月从席面的末座,一下子挪到了至高的位置,众人的目光从最初的不屑与嘲讽,变成了歆羡与嫉妒。
后宫之中,饶是位份最高的两位妃子,也没能坐到皇帝与太后身边,偏偏靳月一介平民,猝不及防的飞上了枝头。
“少夫人,怎么了?”霜枝觉得靳月好像有点不太对。
靳月脖子有些发红,面颊也是如此,“就是有点热。”
“热?”霜枝诧异。
深秋之夜,若非周遭篝火暖炉无数,夜风凉薄,定是要冻死的,怎么会热成这样?
明珠皱了皱眉,“怕是不对劲,少夫人,您是否还有别的异样?”
“不太对。”太后瞧了芳泽一眼。
芳泽颔首,疾步凑到靳月跟前,“公主,您不舒服?”
“姑姑,我觉得有点闷热。”靳月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怎么都压不住胸腔里的那团燥火,“姑姑,能不能跟太后娘娘说一声,我想出去走走?”
芳泽点点头,当即去回了太后。
“让她别走远了。”太后睨着燕王府的人,“封号还未落下,她这公主的身份还没昭告天下,别让人有机会,私底下动手脚。”
芳泽颔首,“奴婢明白!”
得了太后的释令,靳月带着霜枝和明珠,趁着夜色悄然退出了御花园。
“少夫人,有没有好些?”霜枝忙问。
夜风穿过回廊,最是寒凉过堂风。
饶是如此,靳月仍是觉得热,就好像心里燃了一团火,可又出不了汗,又闷又热,这种感觉说不出来具体滋味,连脑子都开始混混沌沌起来。
“少夫人,赶紧出宫吧!”明珠可算是看明白了,这像是被、被下了……药。
靳月脑子不太清灵,夜风越吹越热,“我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吃了糕点,上火了?
又或者……
是那杯酒?!
她之前就喝了一口酒,后来觉得有点怪异,只觉得从丹田处窜起一股暖流,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当时还以为体质燥热,如今瞧着,委实不太对。
靳丰年就是大夫,是以有些东西,靳月是清楚的。
父亲叮嘱过,寻常毒物对她不起作用,但这些江湖下三滥的东西,如蒙汗药,和合散,以及一些无毒却乱人心智之物,她没有抵御能力,还需小心提防。谁知这宫宴之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手段,委实大意了!
“少夫人,还能走吗?”霜枝与明珠伸手去搀靳月。
靳月摇摇头,“别、别碰我!”
霜枝慌忙撤回手,明珠也不敢去碰。
“霜枝,你去给我弄点水,我、我脑子有点不清楚了!明珠,我的随身小包里,有清心丸……虽然是解毒丸,不会起太大的作用,但、但好歹能维持片刻的清醒。”靳月狠狠的晃着脑袋,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
天旋地转,模糊一片。
说到最后,她觉得自己呼出去的气都是烫的。
明珠当即照做,她与霜枝不一样,霜枝兴许不知少夫人为何要保持清醒,但明珠心里清楚,没有少夫人,她跟霜枝加起来,都未必能把人平安带出宫。
两个傅府的贱婢,不管碰着谁,都能将她们乱棍打死,然后将少夫人带走……
“少夫人?”将药喂进了靳月的嘴里,明珠心惊胆战的问,“撑着点!”
靳月无力的点头,手脚发软的靠坐在栏杆处,全身血液都在叫嚣着往脑门上冲,真是难受得很!
但她心里还是明白的,这事若是往宫宴上捅,若是能查出来自然最好,若是查不出来,等同丢了皇家的颜面。
“少夫人?少夫人?”霜枝不知从哪儿拿了一口小碗,里头盛着凉水,浸了帕子便往靳月的面上轻拭,“好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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