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卿摇摇头,端起杯盏,似以茶代酒的敬了敬,“方才,多谢了!”
“你我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吗?”宋烈轻叹,“话说,傅家怎么忽然就迁回京都了?是衡州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说其他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
“没什么。”傅九卿放下手中杯盏。
宋烈抿口茶,“你别想瞒我,此前我费了多少唇舌,让你留在京都城,可你都没答应,来一趟,三五日就走了。一年到头的,在京都和衡州两地跑,你这身子能痊愈才怪!累的。”
傅九卿面无波澜,长睫半垂着,掩着眼底的流光,瞧着似乎心事重重的。
“放心吧,回到王府之后,我定会警告宋寅,让他少碰你的夫人。”
提起夫人二字,宋烈犹豫了一下,“为何她也叫靳月?你就不怕燕王府那头……宋宴那小子,现在还没放弃呢。”
“见过了。”傅九卿说。
宋烈慌忙放下杯盏,“真的?难道是这一次,宋宴从衡州回来,衡州……难道去傅家了?”
“宋宴就住在傅家。”傅九卿淡淡的说,“好在那时候,我已经成了亲。再者,她跟那个靳月不一样,小王爷认错人了。”
宋烈眉心微凝,“当年那个靳月,见过她的人不多,出行皆是蒙面,也不知道是不是燕王府故意的。一边哄着人卖命,一边只留个名字给她,想想,也是真够狠的!”
“不一样。”傅九卿眸色微沉。
宋烈愣了愣,每次这小子露出冷冰冰的神色,便是生气了。
也是,他不该拿傅九卿的夫人,和一个死去的女子作比较,“当我没说。”
“燕王妃生辰,请了我爹和我们夫妻两个。”傅九卿低低的咳嗽着,面上泛着异样的微红,瞧着委实不太舒服,“用意颇深。”
宋烈挑眉,“是燕王爷的意思,还是王妃的意思?”
“是宋宴的意思。”傅九卿回答。
宋烈仲怔,“莫不是他……把你夫人当成了靳统领?”
傅九卿没吭声,只是身上的冷戾之气越发凝重,饶是宋烈坐在他对面,亦有种汗毛直立的感觉。
“可是,你已经成亲了,宋宴就算误认也该作罢!罗敷有夫,岂可窃夺?坏人姻缘,委实造孽!”宋烈端起杯盏,浅浅的喝一口。
却听得傅九卿低笑了一声,音色清冽无温,“你别忘了,燕王爷当年干了什么,燕王妃是怎么入的王府?”
宋烈「咕咚」一口茶灌进嗓子眼,捂着唇止不住咳嗽,“你、你怎么敢提?”
“有其父必有其子,又不是做不出来。”傅九卿偏过头,视线落在窗外,外头的阳光斑斑驳驳的落在他苍白的面上,明明镀上一层暖光,却还是让人觉得冷。
霜雪在心,身在寒冬。
这话倒是实情,却没人敢说。
宋烈平息喉间的涩味,喘口气道,“我权当没听见,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以后也别再提了。否则传到了燕王的耳朵里,他那脾气,是会要人命的。”
傅九卿没说话,他也权当没听见。
见状,宋烈起身,“我赶着去刑部,你早些回去!若是以后真有什么事,差君山来说一声,不用亲自来了,免得到时候病情加重,还得赖我?”
傅九卿没应声。
知道他本就是这样冰冰凉凉的性子,宋烈也没再多说什么,快速出了门。
君山进门,“公子,王爷走了。”
“盯紧点,二房那头不会安生。”傅九卿吩咐。
君山颔首,“您放心,都盯着呢!”
京都城内多达官贵人,若是二公子和三公子闹出点事儿来,会让人很头疼,傅家终究只是商贾之家,虽然有钱,可终究无权无势,在这权势中心,光有钱不足以让人,有底气在京都城保全自己。
钱,权,方可成势。
马车徐徐而行,有风撩起车窗帘子,傅九卿淡然扭头,如玉般的指尖捻定窗帘,望着窗外的朱漆大门。
偌大的宅子四周,到处都是守卫,一个个如同砌在高墙外的泥塑木雕,任凭风吹雨打,亦不会有丝毫动摇。
恰值守卫换班,两支队伍交换得错落有序,没有半点凌乱之感,这种事一日两三次,早已娴熟至极。
朱漆大门上,贴着一张颠倒的「福」字,阳光下,透着满满的嘲讽之色。
目色渐冷,他终是缩了手。
帘子重新落下,再次将内外隔开。
靳月回到上宜院的时候,并未见着傅九卿的身影,倒是院子里,竟多了一架秋千,简直与之前那架一模一样。
旁人的秋千,至少能坐两人,可上宜院的秋千最为特别,那板子无论是宽度还是长度,都只够坐一人,若非要挤下两个人,定然是要摔跤的。
“少夫人,奴婢给您推秋千。”霜枝笑道,已将此前的不快,抛诸脑后。
靳月自然是满心欢喜,能在这里装秋千,定是傅九卿吩咐的。
“少夫人,您为何那么喜欢荡秋千呢?”霜枝问。
靳月想了想,“因为荡得高,看得远啊!”
傅九卿就站在院门口,眉心的阴郁散了不少,他没说话,只是披着氅子,站在院子里,看着霜枝推着秋千,那秋千上的女子笑靥如花,明媚得像是三月里的阳光,让人看着便觉得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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