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时颇有兴味的挑了挑眉,“哦,确实没有呢!”
周羡气了个倒仰,这厮嘴里说没有,那脸上分明就说有!
他正恼着,就瞧见池时一抬手,一块肉干直接飞进了他的嘴里,他没好气的嚼了嚼,瞬间不恼了,“你阿娘做的肉干,怎么这么好吃?还是你们南地好,肉干做得不会太干,还有一股子麻辣的味道,让人越吃越想吃。”
“想想上回,我还从宫里给你带吃食。真的是鲁班门前弄大斧,你阿娘做的,比宫里头的还好吃。”
池时听着,翻了个白眼儿,“我阿娘可不在这里,你这马屁精的话说了也是白说。她买卖的事情,我插不了手。我们全家人,都是吃软饭的。”
“阿娘到了年节的时候,就给我们兄弟分铺子庄子田地当压岁钱,我都叫久乐收着呢!你要是也想分,那估摸着得重新投胎一回,做她儿子!”
池时说着眼眸一动,“当然了,你要是死了之后同我冥婚,我也会勉为其难的给你烧个金山银海,让你在地府里做个富甲天下之人的。”
周羡吃完一块,又拿了一块,“得了吧你!我不是说,哥哥想要我娶赵兰汀么?你猜我们准备出京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那赵兰汀竟然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肯嫁我!”
“把我哥哥气得,同赵相对骂了一早上。不过我来不及问是怎么回事,便着急出来了。”
池时摸了摸下巴,“明日一早,咱们就离开北康吧。我带你去见我师兄,他这个人,脾气有些古怪,你若是见了他,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花生两个字。”
周羡惊讶的看向了池时,“你还有师兄?”
“我的功夫,那也不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为何没有师父?既然有师父,买一送一,有个师兄,不也是正常之事?我学了师父的功夫,师兄学了医术。”
“不过我师父欠了太多感情崽,前些年的时候,被我五个师娘围攻。我要替他报仇,但是师父说江湖事江湖了,叫我滚蛋,然后就咽气了。”
周羡听着,愈发无语,虽然池时说的很认真,但他总觉得她是信口胡诌的是怎么回事?太扯淡了!
……
翌日一大早,当第一缕金光照亮了北康城的时候,池时同周羡已经在路上了。比起来时,车上多了一个大大的食盒,里头装着的,是吴娘子给他们路上准备的吃食。
一连行了数日,路上又遇到了一个自杀的,一个他杀的,终于在最后一缕金光就要落西的时候,马车行使进了一座山谷之中。
池时揉了揉自己的腰,率先跳下了马车。
这山谷之中,放眼看去,一水儿的桃花开得粉扑扑的,不远处还能够听到泉水的叮咚声,已经孩童的欢呼声,已经狗吠声。
“这里的桃花,开得挺早”,他们一路行来,天气渐暖,春意也浓了起来。路边的草木不知道何时多了绿意,经常会有过路的鸟儿,落在他们的马车上,叽叽喳喳的。
周羡深吸了一口气,他这几年几乎没有闲过。
“京城到了春日,有很多花会。可那些花会,不是用来相看的,就其实是别有目的。原来这世上,竟是真的有桃花源。”
池时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朗声道:“程非,你再不滚出来,我就拆你骨头了。”
她的话音刚落,周羡便发现,头顶上开始下起了桃花雨。
那树上不知道何时,蹲了一个圆滚滚的胖子。
他从来这么圆的人,脑袋圆得像是蹴鞠时踢的球,眼睛像是两颗西域的葡萄,笑的时候,下巴上的肉一抖一抖的,圆滚滚的肚子,像是一面正在被人拍打的鼓一样,无限震动。
听到池时叫他,那程非一滚,咚了一声落在了地上,将这地面,砸出了一个坑。
凑近一看,周羡方才发现,池时这师兄满头银发,一脸的褶子,看上去竟是做得她爷爷了。
“你脾气怎么大?不要忘记了,师父把门派传给了我,我才是掌门人!你见过有拆掌门人的骨头的么?”他说着,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周羡,对着池时挤眉弄眼起来。
“就是他啊!一看就是个短命鬼啊!就你这种无悲无喜之人,比老和尚还烦人,那是要活二百岁的。找个短命鬼干嘛……”
那程非自顾自的说着,突然好似恍然大悟了似的,啧啧几声,“你真是太坏了,师弟!比师父还坏啊!我知道了,你找短命鬼,就是想着,他活到十几岁,死了,你把他给剖了。”
“然后他又投胎……到时候你每隔十几年,就有一句新鲜的尸体可以剖……身边还永远跟着年轻漂亮的小人儿,这么厉害的事情,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第二五九章 怪医程非
池时面无表情的拍了拍程非的大肚腩,“不知道师兄这么些年,医术可有骚话长进得多?你怕是忘记了,自己个为何像个球似的,叫人踢来踢去,东躲西藏。”
程非面色一变,指了指周羡,“老子那是世外高人,云游四海!你以为都跟师弟你似的,沉迷骨色,坐井观天!”
周羡想起了马车里躺着的虚目,赞同的点了点头,池时可不是对着骨头色眯眯的!还妄想将人家娶回去!简直是这世间罕有的奇葩!
提到奇葩二字,再想起之前池时在马车上说的那个师父……周羡心中的小鼓,那是七上八下,敲得砰砰作响……这门派山名莫非叫做不不靠谱?
周羡想着,朝着池时看了过去,却见她高昂着下巴,拍了拍腰间挂着的钱袋子,先前还跟个斗鸡似的程非瞬间变了脸色,咧开嘴笑了起来,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煮开了花的汤圆。
“师弟,师兄我真的是被师父害惨了!他老人家让我行走江湖,四海为医,治病救人!可他老人家生得好看,便不是家财万贯,那也有师娘们掏钱养着他。”
“你们两个富人,就忽悠我一个穷人,这无钱那叫一个寸步难行啊!这些年,咱们山门日渐繁荣,那修建瓦舍,演武场,买药材,都需要钱吧……”
“我要求也不高,就随随便便给我这么一个桃花源,我就心满意足了……”
周羡听着,瞧了瞧那程非,他生得实在是太过富贵,令人忽略了他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瞧着的确是穷酸得很的样子。
“师父害惨了你,你去把师父挖出来,抱着让他给钱就好了。同我说有什么用?你知道的,师父临终之前再三交代,不许我验他的尸,更加不许我把他刨出来!所以你只能靠自己了!”
池时冷冷的说道,抬腿就往那桃源深处行去。
程非虽然是个胖子,但跑起来灵活得像是一颗在地上滚动的珠子。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可师父那个老抠门,一点陪葬品都没有,我难不成把他的骨头挖出来,分成五份,卖给五位师娘?”
程非说着,眼睛越发的亮了,“师弟,我好似想到了了不得的发家致富的办法!”
跟在二人身后的周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池时跟他说的冥婚,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吧……看看这些人,都在想什么!
池时感觉到了周羡的停顿,转过身去,“你别听他说骚话,这些话,师父还没有死,他就在说了。放屁还有响声,他也就喷喷气,彰显自己个还活着罢了。”
她说完,看向了程非,“能治吗?”
程非摇了摇头,说到治病之事,他一下子变得正常了起来,“得详细的把脉,我面观其色,他中了应该不止一种毒。这就十分难办了。”
池时面色沉了几分,重重地点了点头。
几人行不多时,便行到了一处农家小院子里,这小院子里干干净净的,篱笆前头种了一圈花儿。比起京城,这里的春日好似比旁的地方都要来得早许多。
一进门去,便能够闻到一股子香浓的鸡汤味儿。
“程郎中回来了,这两个小哥儿,生得可真好看。这鸡汤啊,从中午就开始炖着了,可算是把你们迎来了。是我们这附近的菇子炖的,格外的香。”
“小哥儿这么瘦,可要多吃一些!”说话的是一个头发几乎全白了的老妇人,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正在挑灯的老头子。
池时点了点头,她身后地久乐,立马提着食盒迎了上去,“多谢阿婆,我家公子最爱喝鸡汤了。我们从远处来,也不知道您喜欢些什么,临到的时候,买了些酱肘子烧鸡,还有些好克化的点心。”
“那马车上,还有几坛子好酒,不知道合不合老丈的胃口!”
挑灯的老头子一听,神色顿时也变得和蔼了起来,“酒哪个不喜欢喝!我前些年啊,险些丢了命,多亏了程郎中,方才活到现在。老婆子啊,都不让我喝酒。”
“今日有客人在,可否破个戒?”
程非一听,一跳三尺高,砸在地上,咚的一声,“啷个不能喝?都半截身子入黄土了,打今儿个起,那便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难不成要等死了,后辈拿了酒来,在坟头浇着喝?我这师弟,有钱得很,老哥哥想吃什么,尽管说,叫她打发人去买去!”
池时没好气的瞪了程非一眼,点了点头。
这炖饭吃得格外的热闹,一通酒下来,村子里已经是静悄悄地了。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早就入了眠。
池时挑了挑灯芯,认真的看向了程非,“师兄给他把脉吧。”
周羡闻言,乖巧的坐在了程非的旁边,摊开了手,放在了桌案上,站在他身后的常康,紧张得连呼吸的节奏都变了。
这些年周羡一直吃的都是沈观澜给的药,虽然他看着活蹦乱跳的,但是只有常康知晓,每一次药失去效力的时候,殿下遭了多大的罪,几乎都是说倒就倒,生死一线。
若是别的乡野村医,他自是一万个不信的,可这是池九爷的师兄,高人总是有些怪癖!能治就好!
常康想着,朝着程非看了过去!
却见那胖子伸出了两只胖乎乎的,带着十个窝窝的手,看了又看,突然之间,左手往那右手上一搭,猛的一撸……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只胖乎乎的右手竟然活生生的被他给拽了下来!
常康大呼出声,然后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对!桌上是有一只胖乎乎的手掌,但是那程非的右手碗上,还有一只白嫩又修长的手!
程非嘿嘿一笑,“你们不懂,若不是为了师弟,我是不会来安阳这个鬼地方的!我在这里有仇家,得伪装一二!你没有瞧见我师弟戴肠子做的手套么?我这也是手套!”
“再说了,就我这神医之手,走在路上,随便碰到了别人一下,都能把到脉,太烦恼了!上一回我同一个小娘子擦肩而过,一下子就把出她马上就要死了。”
“我说要救她,她却是给了我一个大耳刮子,结果好家伙,她走出去几丈远,就自己个吐血死了。那些蠢笨的衙役,还非说我是凶手!”
程非嘚瑟着,将自己的真手,搭在了周羡的手腕上,眉头紧蹙起来。
第二六零章 生死之仇
周羡瞧着,倒是坦然,笑了笑,伸手戳了戳桌面上搁着的程非的“手”,可指尖刚挨着,那“手”便龟裂开来,与那手一道儿龟裂的,还有周羡脸上的笑意。
池时瞧着,勾了勾嘴角,“不用管他,他那是易容的药,你当真是手套,随便套上就变了一个人了。既然撸下来了,也就没有用了,再弄一个就是。”
“师兄,怎么样?”
程非沉吟了片刻,“给你治病的人,不是郎中,是个毒师吧?”
周羡一愣,认真起来,“没错!我看了很多郎中,他们都束手无措,命悬一线之时,我的一个喜欢研究毒药的朋友,给我想出了一个办法,以毒攻毒。”
程非哼了一声,“这以毒攻毒,就像是什么呢。就像是用称来称东西一样。你一边放秤砣,一边放肉,两相平衡,你就像个好人子一样。”
“可肉,也就是你身体里的毒,越发的厉害,就只能不停的加砝码,越加越多。最后要不因为失衡,所有的毒素全部一股脑的涌出来,要不那秤杆子就断掉了。”
程非说着,对着池时摇了摇头,“师弟你可别剖他,这人是绝对没有办法善终的,七窍流血那都是老天爷照顾他了。”
“能不能治?”池时没有理会程非的危言耸听。
程非迟疑了片刻,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看向了周羡,“你年幼的时候,中的那个毒,若是当时遇上了我,何须以毒攻毒?我给你一碗汤药,你就药到病除了。”
“可惜……你被人瞎子整成了萝卜花。体内的毒素太过驳杂,已经深入心肺,所有的郎中给你把脉,都要吓得夜里做噩梦。从你那朋友,给你用毒的时候开始,就注定你走上一条不归路了。”
他说着,又看向了池时,“你知道的,我在安阳有仇人,一万个是不想来的。但是我依旧来了,就是想着那人手中的那个宝贝。”
“他能救,又不能救。”
池时皱了皱眉头,“你想给他用师父教你的金针秘法,把毒素逼出来。但是太过凶险,需要黎叔叔的家传秘宝。你想让我去偷?”
程非猛的拍了一下手掌,嘿嘿笑道,“干嘛说偷那么难听?你知道的,我经脉与常人有异,无法习武,半点内功也无。施展金针秘法,那得用师弟你的内功。”
“我不知道你现在有几分本事,能不能坚持到最后,所以说能救也不能救!”
一品女仵作 第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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