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易咽了口唾沫,强行让自己的目光挪走。
“那……那阿玥要我做什么?”谢易轻声问道。
柳玥喝了好几口茶水冲散嘴里的苦味,“太子去哪了?”
谢易没想到她会问太子的去向。
其实柳玥一来青州就注意到了,太子完全没露过脸,哪怕只是做做表面工夫,也不可能见她一面都不愿意。她问陈晏,也只含混其词糊弄过去。
谢易沉默了会儿,捱不过柳玥的注视。
又开始后悔自己怎么答应了这么刁钻的事。
“太子跑了。”他言简意赅。
柳玥呆住,“但是帝京那边……并没有太子跑了的消息。”
甚至还有他的折子。
“他在北地人那,北地也并不是一条心,尤其是挨打了很多次之后,也有人想要归顺中原。就是这部分人私下联络太子,与其合谋。他之前被我发现串通北地探子泄露军情,身边暂无可用之人,受了北地人的蛊惑就妄想借用他们的力量保住储位。”
这些事情当然不能传出去,不然储君的位置也不用坐了。
虽然太子之前的所作所为,换做旁人已经够抄家灭门,但到底是陛下的心头肉,硬是压了下去。
如果被陛下知道太子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怕是能当场急火攻心吐出血来。
柳玥知道太子蠢,但是真没想到蠢成这样。
“你觉得他蠢,其实未必。”谢易缓缓说道,“杨家倒了,光凭一个太子妃做摆设,几位皇子资质如何大臣们都明白,没了杨家倚仗的太子全凭圣人宠爱,能撑到什么时候。”
皇家的人,谈感情才是最无用的。
哪怕是受尽宠爱的太子,挽不回的时候即便圣人不想,也会被迫作出决定。
柳玥一谈起就忍不住蹙眉,谢易哪里舍得她为这些事操心,想办法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来,跟她讲青州的风土人情,军中的趣事,对那个糟心的太子和其他事闭口不提。
从侯夫人来青州那日起,不再被迫当孤家寡人的镇北侯突然变得爱哼哼唧唧起来。
一直跟随他的家将早就看习惯了,而常驻青州的将士们并不知道谢小将军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前阵子偷袭北地人营帐时候,镇北侯毫不犹豫将对方将领斩杀于马前,现在是回去一趟还得绕个弯儿到青州唯一一家蜜饯铺转个圈。
因为夫人嫌药太苦,得用蜜饯压一压。
其实柳玥觉得自个儿身体还挺好的,不然能有力气从帝京到青州?
但是英娘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在谢易眼里,她现在大约是弱不禁风的体质,连下床都得人抱着。
她面前铺了油纸,上面放了林林总总十几样蜜饯。
酒楼边上就是那个蜜饯铺,她回忆了下那间小小的门面,该不会是谢易把店里每样都来了一份吧?
“最后一份药了,最后一天,喝完就不喝了。”谢易好言好语哄她,柳玥无奈地喝了下去,又被苦得咳了几声。
总算是要结束了,不然她身体没病了,喝药都得喝出心病。
她开始后悔怎么来青州的时候没把孙先生带上,转念想想绿绮留在帝京养身体还离不开孙先生。
柳玥连着吃了好几块蜜饯,才觉得嘴里发苦发麻的滋味淡了,“谢子谦。”
谢易听她叫自己名字,麻溜地坐在面前,“阿玥叫我什么事?”
“我身体已经好了,你再让我喝这些苦死人的药,我立马就收拾东西回帝京。”
谢易:“……”
鹊鹊把空的药碗端出去,出了房门呼吸到外面新鲜空气,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一抬眼就看到还是老姿势抱着刀候在一旁的陈晏。
他没问鹊鹊为什么叹气,目光扫到空碗,再加上开门瞬间从屋里涌出的药汁的苦涩气味,大概能猜到缘由。
窗户被支起来了一个角,用来散去难闻的药味。
早晨看着她喝完药,谢易就带着陈晏离开,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柳玥披着他的衣服坐在书案前,毛领扫在她脸上带了几分暖暖的痒意。
今日又是下了一天的雪,她不想麻烦别人,在屋里呆了一天,直至皎月高悬,她打了个哈欠,倦意泛上眼皮。
冷冰冰的屋子因为她的到来有了活人气,就像镇北侯府。
对谢易来说,原本只是一个容身睡觉的地方,在青州几个月,除了盯梢哈什和太子的那段日子,甚至没几次在这过夜的。
柳玥搬进来之后,不论是角落煨着汤的小火炉,还是案上看了一半的书,都是有人生活的痕迹。
谢易半夜才回来,柳玥已经伏在书案上睡得香沉。
蜡烛早已经燃尽了,他摸黑进门,借着月光看到一团不明物体趴在书案上,因为睡得不舒服还挪动两下,嘴里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
陈晏走到一半接到急报,即刻折返回去。
走到门口,看到谢易抱着柳玥,不由得愣住。
谢易的目光扫过他,一句话都没说,陈晏已经感受到他无声的警告,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退到廊下等候。
等谢易给她换好衣服盖上被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其他遗漏的地方,才恋恋不舍地出去。
“什么事?”他低声问道。
月色下,谢易的表情模糊不清,明明没有注视他,陈晏却有种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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