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摄影真的有天赋,学得很好,经常跟着老师或者学长学姐出去参加活动,拍下了北京不少风景。
尤其是那张鸟巢。
他在鸟巢明信片背后写东西。
“我已经给你寄了一百三十六张明信片,都找不出北京还有什么地方可拍了,也不知道你收到多少,下次我还是去远一点的地方。
有时候会想,寄到老了该有多少封啊?
不过那时候我还能知道你的地址吗?你应该早就烦我了,对不起。
我考上大学了,是你说很适合我的传媒大学,我现在每天醒来就去上课,每次都去考试,没有再跟别人打过架,没泡吧,连早饭都按时按点吃,你要是看到估计会吓死吧。
北京真的很好,虽然它离宁城那么远。
我爱你……”
没忍住就写下了最后三个字,钟寻尴尬死了,猛地站起身,又没办法擦掉,后悔不已,白皙漂亮的脸颊像是有火在烧,最后指尖颤抖,画蛇添足地在最后加了一个逗号,还有两个字。
“,北京。”
看上去蠢到没救,但还是就那样寄出去了,怀着隐秘的期待。
回宿舍又开始后悔,问室友,“你说我会是第一个因为太傻逼被甩掉的人吗?”
室友差点翻个白眼。
收到邮政短信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终于疯了,回过神时手机屏幕都被眼泪湿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拿的信,双眼红肿,头发一路跑得凌乱,浑身都在发抖,怎么也拆不开信封,终于撕开时看到里面也是一张明信片,他不认得是什么地方,翻到背面一看,只有五个字。
——我爱你,宁城。
“你是不是神经病啊。”钟寻哑着嗓子低声骂了一句,眼泪终于彻底决堤,蹲在路边,攥着那张明信片哭到崩溃,才发现信封里还有东西,是张全英文地图,拿红笔圈出来一个点。
他蹭地一下站起来。
全都看不懂,他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去查,到机场才查清楚那是明尼阿波利斯,又去查街道和门牌号。
天边湛蓝无云,玻璃般澄澈。
他湿红着一双眼,外套单薄,球鞋脏得看不出原样,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身边的那群白鸽被惊动,唰拉起飞,耳边都是听不懂的语言,他反复确认手里的地址,耗尽这辈子的勇气才走上前,去按下了门铃。
下一刻就落入熟悉的怀中,那个人抱紧他,难得对他笑,说:“你还漏了一句没看。”
信封上写着——寄与我一生钟爱。
“卡!”
“恭喜顺利杀青!”
江阮听到了场记打板,但是完全没能从戏里出来,他被谢时屿抱在怀里,这几天都是哭戏,眼睛是真的哭肿了,湿红微烫,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喉间哽咽,搂着谢时屿的肩背,忍不住去吻他。
谢时屿拿掌心擦他脸上的泪,眼眶也湿了一瞬,没管旁边剧组乌泱泱的一群人,低头飞快地亲了他一下,然后把他脸颊按在自己肩头。
剧组好多工作人员和群演哭得比江阮还凶,妆都花成一片,纷纷上前恭喜主演杀青。
江阮哭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想起自己刚才抱着谢时屿做了什么,脸颊红得滴血,整个人要熟透了,连忙从谢时屿怀里退出来,去跟剧组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拥抱,接过大家送给他杀青礼物。
“这几个月过得太快了,总感觉前几天才刚开拍。”张树在监视器后也没忍住掉了点眼泪。
江阮的哭戏真是一绝,看到他眼睛泛红,眼泪还没掉下来,旁观的人先受不了,比他哭得还快。
张树抹了把脸,笑着跟他说:“圈子里浮浮沉沉都是常事,碰上挫折也别气馁,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咱们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这是掏心窝子的话了。
江阮连忙鞠躬,感谢了导演、制片,还有剧组前辈的照顾。
饰演他继母吴玉兰的老前辈何孟婓今天也在,她早就杀青了,今天是在明尼阿波利斯的隔壁市参加活动,听说剧组在这边拍杀青戏,特意早起赶了过来。
她伸手抱了抱江阮,笑着说:“好孩子。“
江阮鼻子一酸,差点又哭了。
何孟婓今年六十多岁了,在戏里后期跟江阮势同水火,但是平常在剧组特别照顾他,她跟江阮老家是同一个地方的人,江阮见到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奶奶,哑着嗓子说:“谢谢何老师。”
等这边众人都散去,江阮抬起头,才看到谢时屿抱着一大捧花朝他走来,是开得极秾艳的红白玫瑰。
谢时屿刚才去拿冷水冲了把脸,才冷静下来。
最后的这几场差不多都是江阮的戏份,他只有最后一镜才出场。
但是江阮拍戏的全程他都去看了,看到他等在邮局门口,对他的来信翘首以盼,看到他蜷在宿舍昏暗窄小的床上哭,也看到他茫然无措地登上飞机,怀着满腔爱意奔向他。
他没法否认,一开始跟江阮分开的那几年,他做过无数次推开门,或者走出机场拐角,抬头忽然看到江阮的好梦,跟现在一模一样。
“江老师,”谢时屿那双丹凤眼笑得温柔,朝他伸开手,“不跟我抱一下吗?”
江阮压根受不住这样的诱惑,走过去被搂在怀里。
“这是仿生花,”谢时屿递给他,指腹蹭了下他眼尾的湿痕,低声说,“杀青快乐,阮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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