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隔着玻璃对视了好半天。
    反应过来的温凉城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把手里的烟扔在地上，手足无措这个词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最后他好像认命似的捏了捏眉心，重新背过身去。
    乔焕眼睛红了，隔着一道门，他都能感觉到他家小朋友那种拼命挣扎过后的无力感，乔焕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阳台的门，跟他并排站在一起，看着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站了许久，偶尔的一阵夜风，吹乱了两人的头发。
    “风凉。”乔焕脱了外套披在温凉城身上，他的嗓音已经发哑了。
    温凉城低下头，没过一会，肩膀开始抖动，极小声的啜泣。
    听着这声儿，乔焕的心里好像被凿了个大洞一样，空荡荡的难受，他瞥了旁边的烟盒，从里面拿出来一颗点上，抽了一口在慢慢的吐出去。
    “在我这里，我的小朋友不需要那么懂事，不需要什么事都自己面对，更不需要隐忍”乔焕掐着烟的手指微颤，“凉城，肆无忌惮的做一回坏孩子吧。”
    说完，乔焕又从烟盒里拿出来一颗烟递给温凉城。
    终于不再是小声的啜泣，他发泄似的哭喊着，里面藏着太多的情绪，而最多的是压在心窝儿里的痛苦，听得人揪心。
    乔焕摘下眼镜，眼角早就湿了，其实他早就知道温凉城根本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忧无虑，神经大条，就他从陆秋北那儿了解的，他刚上初中妈妈就去世了，而从未听他提及的父亲想必也从来没陪在他身边儿，绕来绕去，这么多年，不过是他独自一人撑过来的罢了，一个人挣钱养活自己，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独自面对失去至亲的痛苦，过去几年间，他的小朋友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啊。
    这么想来，他心里到底是积压了多少痛楚，他不敢想象，更无法感同身受，有的只有快溢出心口的心疼。
    “焕...焕哥。”温凉城哭着叫他。
    “在呢，”乔焕红了眼眶笑着张开胳膊，“抱抱。”
    温凉城哭的稀里哗啦的一头就扎进乔焕的怀里，两只胳膊紧紧的抱着他，找到依靠后，哭的更加肆无忌惮，嗓子都硬生生喊哑了。
    ......
    就这么抱着哭了不知道有多久，等他都快哭不出眼泪的才算停，最后俩人并排坐在阳台的地板砖上，抬头看着天上只有寥寥几颗的星星。
    乔焕又点了根儿烟，抽了一口后递给温凉城，“给。”
    温凉城犹豫了一下，最后接过来，叼在嘴里抽着。
    乔焕侧头看着，他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因为抬头，漂亮的下颚线延伸连接着修长的脖颈，红润的嘴唇吐着白色的烟雾，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温凉城，性感勾人。
    “那天是我爸生日，”温凉城开口，“我买了蛋糕去看他了。”
    乔焕没出声，安静的听着。
    “你知道我去哪看他吗？”温凉城盯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
    “跟妈妈一样的地方吗？”乔焕说，他猜温凉城这样说，他爸可能也去世了
    “不是。”温凉城摇头。
    乔焕皱眉。
    “城西监狱，”温凉城苦笑着说，“我爸是...杀人犯。”
    第六十六章
    “我爸是杀人犯。”
    温凉城的语气很平淡，可却比这夜晚的凉风还冷。
    乔焕愣了一瞬，或许他承受的远比自己想的要多。
    他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抽着烟。
    “你不安慰我么？”温凉城扭头看着
    “我知道你不需要，”乔焕掰过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陪着你就够了。”
    温凉城笑了，可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下巴流进脖颈里，他紧紧攥着乔焕的衣服。
    “我爸是在我十岁那年出事儿的，从那以后我听到的全是各种各样的安慰，看到的是无数可怜我的目光，远亲，近邻，陌生人，我当时真的天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与我是善意的，可远亲在没管过我，邻居家的孩子指着我骂说我是杀人犯的孩子，是小杀人犯，陌生人也只是变成了更陌生的人，”温凉城抬手透过指缝儿看着星星，“乔焕，你说这个世界到底是有多讽刺。”
    “这不是讽刺，是现实。”乔焕握紧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他第一次见到温凉城的时候，就觉得这样干净的孩子，一定是被宠着，被家里人保护着长大的，笑容纯粹，一尘不染，可没想到，原来他的小朋友早就经历了这世界上人性的冷漠，他只是把自己伪装的太过幸福，因为他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面对一切。
    乔焕现在才明白，温凉城的社交恐惧症根本不是因为被保护的太好，而是被伤害的太深。
    “以后你有我了。”
    “我知道。”
    ......
    第二天清晨，温凉城难得比乔焕醒的早，本来想下床洗漱，可却发现手被乔焕攥的紧紧的，手心都出汗了，他笑了笑，觉得连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焕哥。”温凉城趴在乔焕的胸口上，轻轻叫着。
    “嗯...在呢”乔焕迷迷糊糊的应着。
    温凉城有点诧异，“你醒了？”
    没有声音。
    “焕哥？”温凉城又试探着叫了一声。
    “嗯...在..”乔焕含糊的又答应着。
    温凉城一愣，然后慢慢笑出了声，“我到底是有多幸运才能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