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此刻她的心情,仿佛是一个参加家长会被老师指着鼻子骂叛逆儿子的老母亲。
又气又尴尬,丢人得恨不得找条缝隙钻进去。
负气冲出教室,洛川一点都不想回去了,他憋着一口气去了篮球场,随手从一个低年级的男生手里抢了颗篮球就拿着它狠狠地发泄。
直到打到筋疲力尽才坐在草坪上急促地往嘴里灌水。
操场上来来往往的人走了,他卷起裤脚一点一点往上提。
小腿肚上全是一道又一道的淤痕,刚才的剧烈运动让几道口子的表皮都磨出了血。
洛川咬着牙放下裤腿,脑子里还是郁歌的那句话回荡:“我才不喜欢洛川呢!”
“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
他到底是忍不住,眼底一片潮,心痛到窒息。
他真是个傻子,违逆了父亲的意愿在生日宴上把她拉到人前,换来的却只是一阵毒打,和她的轻而易举的变心。
那个新来的有什么好?腿都瘸了一只,站都站不稳!
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吗?真是肤浅!
洛川这样想着,把手里的塑料水瓶揉成一团。
今天2205床的病人又要出院了。
沈顺的母亲比刚来时的情况还要差,她浑身疼痛,一开始夜间疼醒还能呻吟,现在连叫唤的力气都没了。
医生开了止痛药给她,让她昏昏沉沉间多少能歇上一会儿。
沈顺借来一张轮椅,小心翼翼地抱着母亲连同被子放进轮椅里,夏舜柯搭了把手帮忙扶了下,把拖到地上的厚毯子轻轻盖在她腿上。
沈顺咧了咧嘴,想说一些感谢的话,最后只能发出一声叹息,他手里捏着的是王医生给夏舜柯的那张名片。
他动了动嘴唇,半是劝慰,半是自我安慰道:“其实那样……也好,就算做了手术又怎样呢?活得那么痛苦,连觉都不能好好睡上。”
“我现在也认了,只要能让人安安静静,不痛不苦地走就行了。”
“好歹让人睡个好觉。”
说到这里,他吸了一下鼻子,大手抬了一下放在夏舜柯肩上拍了拍,另一只手无声地抹掉眼泪:“小夏,这次算哥哥欠你一个人情。”
“以后、以后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来找哥!”
夏舜柯清冷地淡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只是帮忙提着沈顺这几天带来的一编织袋杂物,送他们上了去七院的救护车。
送完回到病房,他一点一点整理自己这几天带来的东西,夏母下午就要转到重症监护室了,这些东西都带不进去,都得带走。
整理到一半他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普通病房二人间他可以陪护,还可以睡一睡窄小的陪护床。
夏母进了重症监护室就不行了,探视的时间就中午十二点半到一点的时间,其他时间他都不能呆在这里。
他也不能住宿,住宿生出入学校都要假条,万一医院这边夜里有什么事他根本就出不来。
或许他得出去打听打听,附近有什么可以睡觉的地方。
他隐约记得二中旁边有一个免费的湿地公园,晚上没什么人管,距离医院也近,有什么事赶过来也方便。
就是可能虫子比较多。
夏舜柯理了理自己带来的东西,接下来估计会过好长一段时间四处为家的日子,有些东西不方便带,都得处理掉。
他把病房柜子下层的杂物一点一点理出来,有家里的相册、和母亲年轻时喜欢的不值钱首饰、还有一叠一叠、从小到大的高分试卷和奖状——这些东西他早就想扔了,可夏母不同意。
一提扔就生气。
夏舜柯挑了几身换洗的衣服叠好放在书包里,中间好像带到了什么东西,一个金属样的小东西掉在地上弹了几下。
第31章
他俯下身把它按在掌心举到自己眼前。
这是一枚校徽胸针,前面用正楷刻着“夏舜柯”三个大字,背后是他初中时的校徽。
他随手把胸针别在胸前,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把东西塞进袋子里。
这枚胸针是他绑架案休学一年后回学校老师重新给他的,那时候他看到这一枚胸针时还下意识地想到那个漆黑一片的夜,他用它使劲地磨着手腕上紧实的绳索,一下又一下。
他忐忑地思考自己磨断绳索跑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可没想到最后他还没磨断绳子,就被人发现了。
可惜那枚旧的到最后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了,夏舜柯于是接着带这这枚新胸针,从初中戴到高中,从一个学校毕业戴到另一个学校,再戴到二中。
东西收拾完了,夏舜柯转头看向还躺在床上昏睡的母亲。
她昨晚上拉着黄姚渝到处走,受了点冷风,夜里就发了烧,王医生顾及她此刻脆弱的身体条件,还不敢给她开药,只能用物理降温的手段给她降温。
王医生说她的各个身体器官都很脆弱,却在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平衡,她没有一个特别严重、特别突出的病灶让医生下定决定给她做不顾及其他病灶的手术,可她的衰败也是不可逆转的。
医生会诊的结果是只能从各个方面都考虑、顾忌着谨慎用药,住进重症监护室时时刻刻监测着她的情况再说。
他缓缓走到母亲床前,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他一夜没睡地守着,体温总算是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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