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骁负手而立, 清俊的脸上无波无澜。火光映入他的双眸,薄唇微启,声音清冷而低沉, 他厉声道:“拿下!”
祁王遇刺的消息很快便传入了长安,嘉贺帝大怒,摔了一整套玛瑙白玉杯。
近日祸事接二连三不曾停歇,先是假扮流民聚集在长安城外弹劾祁王办事不力;而后又是蓉城物资被劫祁王染病;如今竟然潜入蓉城刺杀祁王。
这一桩桩一件件,分明都是针对着他那五儿子去的。
除了皇家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手足相残,这是嘉贺帝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当年,嘉贺帝自己是皇子时,先帝久久微立太子,这才导致他们兄弟反目,宛若有着血海深仇。
嘉贺帝继位登基,就是怕重蹈覆辙,这才早早立储让傅景晏协同监国,本想着如此以来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不曾想,皇家人到底还是躲不过这兄弟反目一遭。
傅景骁手中握有兵权,有人畏惧自然也有人虎视眈眈,若他倒台,那下一个轮到的定是太子傅景晏了。
嘉贺帝不自觉地摩挲这龙椅扶手上的雕纹,轻咳了一声,龙椅之后便出现一道黑影。嘉贺帝没有回头,声音里还带着丝丝余怒:“去查!查清楚!”
话音落下,黑影向他躬身抱拳,眨眼之间便又隐入暗处。
*
长安城内近来传闻肆起,说是祁王身染疫病久治不愈,又突缝刺客重伤难治,如今只剩吊着一口气了,却还心系蓉城百姓不愿回京,誓与蓉城共存亡。
与那些传闻相反,傅景骁在蓉城的日子过得还算是逍遥自在。
天气渐热,为了坐实那传闻,他便整日宅于府衙后院,外头的事交于夜翎和徐川。
蓉城疫情早已有了根治之法,那日误打误撞将虞卿卿给他的那颗药丸,掉进了徐川煎药的罐子里,温火慢煮,这药丸非但没有瞬间融化,还成了治疗疫病的良方。
傅景骁躺在软塌上,从衣内夹层捏成一张方形纸条,展开纸条便是虞卿卿写的那个“骁”字。
嘴角微弯,漾出点点笑意。
也不知这神奇药丸虞卿卿从哪来的,本是赠予他以防万一防身只用,不曾想,这药丸竟替他救了蓉城百姓。
他想,这小姑娘怕不是他的福星了。
不用起早贪黑的奔波,亦不用再为时疫忧心,日子还真叫一个舒服惬意。
除了一件事。
他摩挲着纸条上的“骁”字,心里泛起丝丝的不快,都过了好些时日了,虞卿卿怎么就没给他回信呢?
虞卿卿实属顾不上给傅景骁回信,知道他安好无恙,便稍放下心来。又因着那两片略微奇怪的碎布片,她一门心思便全落到查流民事件幕后主使上。
虞卲立功,这功劳里头自然是有妹妹的一半。对于自家亲妹妹,虞卲自然不会小气,加官进爵这些赏赐虽轮不到妹妹,虞卲大手一挥对虞卿卿道:“卿卿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哥哥也给你弄来。”
若不是虞卲提这么一句,虞卿卿还真没去想过要什么。帮自己的亲哥哥本就是帮自己,算得那么清楚岂不是见外了。
虞卿卿本想说“不用”,瞬间又想到了什么,忽而甜甜地笑了笑,眸中却闪过一丝狡黠:“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星星。我只要哥哥陪我逛街买衣裳、买首饰,哥哥可愿意?”
这么简单的愿望,虞卲当然愿意,待到休沐日,便带着妹妹上街。
虞卿卿倒不是真的想买衣裳,不过是借着这名义想查查长安城内的夹缬店。
夕阳西斜,日头渐低。
虞卲拖着沉甸甸的步子翻身上了马车,甫一进车厢就急急靠着车舆瘫坐着,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
他看了眼一旁气定神闲的妹妹,不禁在心中感叹。自己在禁军中历练了一年多,什么苦活累活没干过,本以为自己已是身经百战,哪曾想,今日陪妹妹逛个街就被累趴下了。
虞卲不由地摇摇头,给自己倒了杯水,杯壁刚碰上唇角,一口水还未下肚,便又听见虞卿卿撩开车帘,朝车夫指挥道:“去下一家。”
闻言,虞卲差点将含在口中的水给喷了出来。
还有下一家?!
“卿卿,你都把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铺子逛了个遍,一件衣裳都没瞧中,这……”虞卲试探地问,“要不今日先回去?”
虞卿卿撅起嘴,侧身抱住虞卲的手臂,撒娇娇嗔道:“哥哥想反悔了!不愿陪我了?哼!栗子糕都比哥哥强!”
自己的妹妹聪明伶俐,又在流民事件上帮了自己大忙。姑娘家的,就想要自己陪她逛街这么一个愿望,若还不满足她,自己这白听她叫这么多年“哥哥”了。
想着母亲与妹妹时常拿自己与那栗子糕做比较,虞卲一咬牙,狠心道:“行!下一家!”
正如虞卲所言,今日虞卿卿已把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夹缬店逛了个遍。只是,都没有找到与那碎布片相似的布料。
长安城南还有一家不太出名的夹缬店,虞卿卿怕错过线索,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去一趟。
不知不觉,马车停在了一间古朴的铺子门前。
虞卲扶着虞卿卿从马车上下来,西斜的暮光笼在她身上,衬得她光彩照人。
铺子二楼,一紫袍少年靠在窗边的软塌上,手指忽上忽下拨着算盘珠。余光瞥见楼下的马车,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虞卿卿,他指尖动作一段,忽而起身又往窗户边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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