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其叶不慌不忙,彬彬有礼地反问道,“定位器是你安装的吗?”
“……”
“……”
双方两相沉默了许久,对面那位才用笃定的语气,用清晰标准的中文很不高兴地发问,“你是江其叶?”
“是的,”江其叶微笑起来,“我们应该不算初次见面。”
第37章 橡树叶与铁十字02
圣诞节前夕,我被我的前女友甩了。
我的前女友叫做埃丽莎……不对,艾妮莎?不对,特蕾莎吧大概。
我们只交往了半个月不到,她开始埋怨我记性不好,经常叫错她的名字,怪我不够细心,连她生病都发现不到。
“我觉得你不爱我。”
“你对我的在意甚至比不上你在大雪天里捡到的小鸟。你宁愿花去三个月的时间照顾一只受伤的鸟,都不愿意花去三个小时来照顾一下你生病的女朋友。”
她的指责毫无根据。
如果我真的记性不好细心不够,我就不可能学习情报。我也不是没发现她生病,只是每当我发现的时候她的病早就好全了。
一个大脑健全四肢健康的人类,怎么能跟大雪天里冻伤的小鸟相提并论?
那是我们第一次争吵,情侣之间争吵是很正常的事。我想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应该能在三秒之内找出理由挽回她,可问题是我不愿意。
不愿意哄她,不愿意挽留她,我可能真的不爱她。不爱她宁静乖巧,不爱她低眉顺眼,更不爱她欲拒还迎。
然而在半个月以前,我就是看中了这些才试着追求她的;半个月以后她依旧没变,而我却索然无味了,看着她从赌气到泄气再到满腹怨气,最后离开了我。
过度沉迷养鸟,交往半个月就被女人甩掉的消息不知道被谁传出去了,圣诞假期一结束,我再次回到学校,遭到了整个寝室毫不留情的取笑,弗朗茨也在其列。
我们是不同的年级,本不应该住进同一个寝室,他的年级已经开始接纳外国学生了,被分到和亚洲男孩住一块儿的他觉得亚洲男孩们实在太不好玩了,就主动搬了过来。
说起来,我跟特蕾莎的相遇跟他还能扯上点关系,特蕾莎是他女朋友的闺蜜。
……闺蜜?等等。
“是你把我被甩的事情说出去的?听说你还狠毒地诅咒我跟鸟过一辈子?”
当时的弗朗茨刚把盘子里的土豆切掉一半,抬起脸看我的时候,我居然在他的漂亮的蓝眼珠里看到了一丝真挚的抱歉,“bro,相信我,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被甩的那个人是你。狠毒的诅咒出自我的女友,我替你反驳了,我告诉她每个男性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注定了会跟鸟过一辈子的。”
如果他能把开车的心思分出一点,放在他抹布一样烂的课业成绩单上,我真的可以心甘情愿地承认他是个稀世罕见的天才。
或许是心里那点稀薄的良心作祟,弗朗茨跟他的女朋友很快也闹掰了,他告诉我,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物,他爱护他的手足胜过衣物,一定会对我不离不弃。
“我爱你,沃尔纳,就像父亲一样。抱一个吧儿子!”
他紧紧地拥抱了我。
在他身后,我看到寝室的门被克里斯蒂安凶猛地踹开(他每天都这么暴躁),他和寝室的其他人当时就止步在门口,凝固在脸上的表情惊恐万分,多年后我仍然记忆犹新。
同性恋要坐牢的!
这句话围绕了我整整一个学期。
弗朗茨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因为在那个学期里,发誓对手足不离不弃一辈子的他,无缝切换了无数件衣物。从款式到花色各不相同,每一次都闹得人尽皆知。
小丑竟是我自己。
他其实塞过很多女孩儿来我身边,游刃有余的样子就像个兢兢业业的皮条客。
女孩们的性格外貌都很出众,要想收获她们的喜爱和邀请,我只需要付出一杯酒的代价——毕竟我继承了我父母所有的优点,不论是外貌还是性格。
我不喜欢她们,她们千篇一律,脑袋空空,穿着光鲜亮丽的裙子,目光里却没有灵气,我甚至都没办法很好地记住她们的长相。
当时的弗朗茨为了搞清楚我真实的性取向,不知道从哪儿带来了一个清秀白净的卷发男孩。男孩睫毛很长,眼神清澈干净,眼尾微微下垂着,一来就不声不响地盯着克里斯蒂安瞧。
克里斯蒂安比他要高出一大截,侧着脸百无聊赖地抽烟,眉眼在冉冉升起的烟雾里依旧透着刀裁般的锋利,男孩瞧着瞧着,就瞧出了一段了不得的孽缘。
弗朗茨可真个罪大恶极的人,他迟早会遭报应的。
我说对了,他后来真的遭报应了,被姑娘踹萎了,一个星期没站起来,听说罪魁祸首是个瘦瘦小小的亚裔。
他画了一堆肖像图满世界找她,他说他必须要教教她成年人的世界有多冷酷。画像分到我这儿刚好没了,我没有及时目睹到那个亚裔长的什么模样。没关系,反正我对她没有兴趣,我当时满脑子想的是另一个亚裔。
她长的像白瓷娃娃一样。在那之前,我见过最好看的白瓷娃娃是在某个小女孩的怀里,但那毕竟是死的,比不上活的好看。她的年龄在我看来最多只有十三岁,睁开眼睛的时候朦朦胧胧,泛着水雾的纯黑瞳仁有种奇妙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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