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腹部的毛被剃掉,一把冰凉锋利的刀子贴着她的皮肤,切开她肚子上因为之前的跑动和挣扎有些撕裂的旧枪伤。
她听见安吉拉轻吸了一口凉气,声音讶异而悲伤:“已经坏死了,还污染了附近的脏器……”
另一道男声从旁边传来,是王:“没办法了,切除吧。”
“可是,她还很年轻,齿龄不过五岁,正是最好的年龄——”
“安吉,”王打断安吉拉的犹豫,“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你知道的,坏死成这样,留着也基本没有功能了,还可能因此感染败血症。这是为了它、她好,至少她的命能保住。”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想到她将来……”安吉拉听上去难过极了,沉默了一阵,深吸一口气,清清嗓子,“抱歉,我有些失控。”
王问:“你还好吗?要不换我来操刀?”
“我没事,让我来吧,我伤口缝合得好看一些。”
要不是全身都没有力气,乔安娜大概会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大声抗议。
她才不关心伤口缝得好不好看!留疤也无所谓,反正毛一长就看不到了,先告诉她要把她哪个内脏什么部位切掉行吗!!
安吉拉小姐!你抓重点真的抓得很有问题啊!
乔安娜发自肺腑地感到揪心,麻醉药效一过,她从笼子里的软垫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头去看自己的肚子。
少了什么?肝脏?脾脏?小肠?大肠?
一件白色的小褂套在她身上,把她的整个腹部遮得严严实实,她连手术留下的刀口都看不到,更别说透过刀口看见里面的内脏了。
“你醒啦?”站在桌前整理工具的安吉拉回过身,见乔安娜在笼子里拧着身子来来回回折腾,走过来蹲下,像哄孩子一样小声安慰,“你已经没事了,不过暂时还不能舔伤口哦。”
那双天空般湛蓝的眼睛里还凝结着淡淡的愁绪,看着乔安娜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重度残废,这让乔安娜更不安了。
行吧,把她抓来的这帮人应该不是坏人,抓她是为了动手术帮她疗伤。
可是为什么!她的伤原本都快好全了,开完刀反而成了身体部位残缺的残疾?
她盯着安吉拉的眼睛,明确以眼神询问:女人,你究竟把我肚子里哪部分切掉了?
不知道是她的怨念太过深重,还是这位抓不到重点的安吉拉小姐终于福至心灵茅塞顿开,女兽医望着她,说:“我很遗憾,我的姑娘,你——”
乔安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哪曾想下一句会是:“你以后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乔安娜:“……”
哦,这样啊,直说不就好了?吓得她还以为自己得绝症快死了呢。
说实话,所有内脏器官里,乔安娜觉得只有子宫和卵巢是最无所谓的。
曾经还是人的时候,她也许不太敢轻看这两个器官,毕竟两者与内分泌息息相关,激素平衡可是事关女性健康的大问题。
如今身体成了花豹,又经受过一次发|情期的困扰,她觉得子宫和卵巢成了阻碍她走向豹生巅峰的一大绊脚石。
受本能操控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她可不想哪天起来,发现自己跟泰哥或是哪只(甚至可能是不认识的)公豹春宵一度,还得给崽子的便宜爹生崽子。
乔安娜很感动,几欲站起来与安吉拉握手致谢。
医生小姐人美心善技术好,最重要的是,变相给她做了个绝育手术,彻底杜绝未来不必要的感情纠葛,这可帮了她大忙了!
安吉拉并不像当事豹这么豁达乐观。
她切掉了这只母豹受伤的子宫和旁边因感染被波及的卵巢,彻底葬送了对方再孕育幼崽的可能。
跟家猫家犬的绝育手术不一样,除非是必要情况,医治野生动物的原则是尽量不影响正常生理活动,尤其是繁殖功能。
近些年草原上的盗猎现象愈发猖獗,包括花豹在内的掠食者都深受其害,数量锐减,急需繁育补充。
他们这回救助的母花豹才五岁,正是一生中的黄金年龄,母豹年轻强壮,身体健康,遗传给幼崽的基因一定也很好,如果没有意外,至少还能生育五六胎幼崽。
即使每胎最后只存活一只,那也是五六只全天然的野生花豹,母女相传,就是一个规模庞大的花豹家族。
而她,亲手葬送了这些美好前景。
安吉拉告诉自己,罪魁祸首是开枪打伤了母豹的那个人渣,要怪也得怪那家伙,就跟王说的一样,她动刀子是为了挽救母豹的性命。
体表开放创口初步愈合不意味着伤就彻底好了,身体内部大规模的坏死组织有概率转化为坏疽,滋生的腐败菌会顺着血管进入血循环,大肆繁殖,产生毒素,最终引发全身性感染,即为败血症。作为兽医,她必须切除坏死的部分,以防万一。
但是,她又忍不住想,子宫只坏死了一部分,她不摘除的话,万一坏死部分没有继续恶化,而是愈合形成包囊,说不定另一半子宫还能用?
人类总是这样,做了一种选择后,总忍不住想没有做的另一种选择可能带来的‘如果’——虽然时光逆转,一切重来,‘如果’也不一定会发生。
安吉拉很愧疚,蹲在笼子前,隔着栏杆望着自己的病患。
母豹也许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改变,半坐半躺在消毒软垫上,眯起眼睛打哈欠,身后的尾巴甩过来又甩过去,看上去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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