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崇茴说起宋青青也是十分熟稔,宋青青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依旧是在宋家当她享乐的米虫。反倒是林洵最近有些麻烦——原来章鼎最近逼着林洵嫁给一日本高官,林洵不乐意,章崇茴自然也不乐意,可是偏偏他又无心商业,看着自己妹妹和父亲闹得不可开交,也是心烦意乱。
“父亲这回强硬得厉害,我总想着要不就先留下了,实验室的事先放放再说吧。总不能让阿洵不开心一辈子啊。”
章崇茴有些烦闷地点了支烟,这还是第一次点着了才想起来问涌星,“不介意吧?”
涌星微笑着摇了摇头,也为章崇茴忧心起来。章崇茴对科学的热情和天赋是为人称赞的,而逼着他这样一个赤忱直接的人从商,那无疑于将一个正方体放进球状容器了,这对于他来说也是十分痛苦的。
而同时这也再次印证了沪江商会内部出现了问题,不然为何章鼎忽然这样态度强硬起来。涌星敏锐地认为若是查出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怕也是刺杀章鼎的一个有利机会。
可偏偏阴错阳差下,她错过了开往北平的火车,也无法与火山见面,更无法施展拳脚。所以这些新发现的细节只能和她私下行动的具体事项一起统统汇报给了老胡同志。
在杂货铺的后院火房内,老胡瞪圆了眼睛听陈涌星说完了自己擅自设套扳倒徐敬棠的一切,当即站了起来转了一圈又一圈,半饷才指着涌星的脑袋斥责道,“陈同志啊陈同志!组织有组织的纪律和规矩!我们这些情报人员都是沪市情报网上最小的注脚,最忌讳的就是擅自行动!”
老胡怎么想也没想到看着如此文弱的涌星却是这么有主意,心里不觉是一阵阵的后怕。涌星其实也有些后悔,尤其是在和柳毓稚交流之后,于是也只好乖乖听着。
老胡发泄完了,看着垂着头略显可怜的她,语气也软了下来,但是报告仍然是要打的。情报工作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组织需要对此向下做出各种指示,同时也需要全面测评涌星是否还能继续留在沪市。
“你把徐敬棠这个人想的太简单了。”老胡无奈地望着涌星,“你自认为天衣无缝,有确凿证据指向他。可你又可曾想过,徐敬棠在沪市待了这么多年,能从一个平平无奇的捕快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上,他背后必定有强大的势力。而他这个人最擅长的,又是广结善缘,不然也不会在这沪市人人都卖他一个面子。”
“您的意思是说......徐敬棠不会有事?”
涌星仔细地听老胡分析,同时也愈发后悔起来——的确,如今看来,她在这场和徐敬棠的博弈中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她仍旧没有正视徐敬棠如今的身份。虽然她言语间从不提过往,然而在意识深处,徐敬棠仍然是那个和她在大雨里胡闹的小捕快。
这场角逐中,她一直误以为参赛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殊不知,她面对的,却是徐敬棠和徐敬棠多年埋伏在身后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可是,我听说徐敬棠已经被坂口英夫抓走了啊?如今就关在宪兵队的牢房里,而且,目前知道的人很少。”
涌星有些不甘心地追问。
老胡摇了摇头,“不,日本人不会不知道的。据我所知,情报处的宫泽秀中与徐敬棠一向交好,同时我们得到消息坂口曾多次大骂宫泽秀中。其二人之间已是到达水深火热的程度。而坂口此番未经宫泽秀中的批注,便私自扣押法租界职员,这本身就是对宫泽的一种敌视,他不会坐视不管,放任坂口在他的头上撒野的。”
涌星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该死,难道就放任这么好的机会任他翻盘么?徐敬棠这家伙自称是无国籍人士,可是你看看他做的那些勾当,倒不如直接趁宫泽秀中还未行动,就在牢里冲他放黑枪。要是这样,又是一起国.际.事.件,够日本人和法国人喝一壶的了,与我们也是有利的。”
老胡却继续摇了摇头,“不了,这样的代价太大。更何况我们现在手头也有继续解决的问题,无法抽身顾及其他了。”
他看着涌星,眉间郁郁深色不减,“本来你现在应该是在开往北平的火车上的,然而现在计划完全打乱了!”
涌星闻言面上一哂,然而老胡却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苛责她,反而拍了拍她的肩膀,“小陈同志,我虽然刚才批评了你,但希望你不要因此妄自菲薄,我们组织一向如此,就事论事,重点不是对人进行人身攻击。”
涌星没想到他竟然会出言安慰自己,立马感激地看了看他,但同时愈发不好意思道,“都是我不好,耽误了进程。”
老胡却宽和一笑,“这倒没什么,反而你的随机应变是值得称赞的。这证明你是个善良正直的同志,我们之所以走上这条路,不就是见不得我们的母亲被人欺凌,见不得我们的同胞受苦受难么?”
老胡继续道,“我们之前与火山一直是通过电台保持联络。而按照计划,火山将提前你先一步到达北平,可是问题是现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逾期一天,组织仍未收到火山传来的密电。”
“你的意思是......”
“没错,”老胡愁苦深大地点了点头,沉痛道,“不排除火山被人发现的可能。”
他嗤笑了一声,“诶哟,这叫什么事啊。幸亏你没去,要是你去了说不定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福祸所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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