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张,照片中间有一道十分扎眼的光圈,像是曝光过度,光圈周围有火星在飞溅,而在旁边隐约可以见到一个当地的武装军的身影。
那正是武装军开抢的瞬间,被这个饱受战争创伤的相机记录下来。
因为这些照片展示出来的真实太过震撼,很快就在历城掀起热议,而后它们被上传到网上,随即就有其他城市以及海外的邀请,希望能巡回展览。
此后三年,褚昭的遗作走遍了欧洲。
在那期间,程晖不止一次的问程樾,为什么好久都没有干爹的消息了。
程樾起先只说褚昭很忙,而后瞒不下去了,便问程晖:“要是妈妈告诉你,干爹以后都回不来了,你……”
说到这里,程樾顿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措辞。
程晖却一下子就听懂了,低下头,眼圈也渐渐红了。
程樾心疼的将她抱进怀里,半晌才听到程晖说:“妈妈,我有一次听到你和爸爸说起过,其实我那时候就明白了。干爹是死了吗?”
程樾不知道是哪次说漏了嘴,还是她和邵北川的对话被女儿偷听了去。
程樾只轻声道:“他现在去的地方,没有疾病和痛苦。”
程晖说:“那他应该和阳子叔叔见面了吧。”
“嗯。”
*
后来那十几年,国内外发生了很多大事。
中国经济强盛了,中国企业也多了很多走向国际的机会。
程氏经历三次变革之后,在一次资产重组后终于上市,并和韩羽在法国的企业展开长达十年的合作往来。
樾心没有急于开拓版图,始终保持在中型规模,签约艺人也十分谨慎,但因慕邵北川之名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邵北川的右耳彻底失去了听力,就连左耳也受到波及,大不如前,可圈内人都知道,只要是邵北川看得上眼的,又愿意指点培养的,就等于搭建了一条音乐圈的晋升之阶。
邵北川原来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外人看他总觉得沉默寡言,为人严格,不好相处,自从听力受损,便越发加重了这层印象。
唯有私底下,程樾和一双儿女知道,他性情柔软温和,话虽不多,却总能说在点子上。
而邵北川也总是说,不用介意外人的看法,闲言碎语他听不到了,耳根子还能清净不少,也算因祸得福。
开头那几年,邵北川去了欧洲德国、西班牙和意大利多次,有两次还带着邵祺一起。
随着年龄的增长,邵祺的音乐天赋也逐步展露出来,尤其是架子鼓。
而邵祺最喜欢看的,就是范阳年轻时录下来的打鼓视频。
邵北川看在眼里,暖在心中。
直到有一次,邵祺在网上无意间看到了蓝光乐队的视频,他不仅发现了范阳,还惊讶的找到了邵北川。
邵北川便将蓝光乐队的珍藏视频逐一拿出,给邵祺当练习教材。
再往后,邵祺和宋雨菲的儿子宋子跃成了朋友,两人还经常视频连线,隔空合奏。
至于程晖,上小学后就时常跟着程樾到程氏观摩学习。
程晖虽然机灵通透,但是成年人之间的门道却还看不明白,程樾便告诉程晖,不用看明白,只需要看,然后用心去记住,开窍的基础就是多观察,少说话。
幸而程晖也不是个话多的孩子,她睁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稚嫩的脸上自带无辜,任何人见了都不会防范的。
也就因为如此,程晖看到了许多事,并将它们一五一十的告诉程樾。
程樾对此顿觉头疼,说:“只是让你观察学习,没让你当间谍。”
程晖却说:“妈妈,我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刚好碰巧看到了,是他们要当着我的面说的,我总不能把耳朵捂起来吧。”
程樾便问:“那好,既然你看到那么多事,那你有没有什么心得体会?”
程晖想了想,接道:“陈伯伯外面有女人,我不喜欢他。李经理怕老婆,工作态度很好,就是人凶了点。那个刘总肚子那么大,老喝酒,血压高,我觉得他脑子不太好使,经常犯糊涂。”
程樾一边听着一边忍笑,虽然程晖说的不全对,且角度清奇,但也有一针见血的地方。
随即程樾又问:“那你喜欢这里么?”
程晖说:“喜欢。”
“这么肯定?”程樾却不完全相信,“如果以后长大了,你要像妈妈一样,坐在那张椅子上,处理枯燥的公事,还要和你刚才说的那些叔叔伯伯斗心眼,还要让他们都听你的话,尊敬你,怕你,你还觉得喜欢?”
程晖沉默了一小会儿,走到椅子面前,摸着真皮座套,说:“听上去很酷,我喜欢。”
程樾一怔,看着程晖眼里的光彩,忽然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程中月总说,她七八岁时就已经透露出勃勃野心,那是他身为父亲的骄傲。
思及此,程樾笑道:“可是这个位子不是我让你坐,你就能坐的。”
程晖问:“那谁才可以呢?”
程樾说:“要股东和董事会决定才行,你若真想坐上去,你就得凭本事,凭实力,而不是我扶你上去。若是靠我的关系,就算真让你坐上去了,你也坐不稳,那些叔叔伯伯也不会服你,还会扯后腿。”
程晖没接话,歪着头似乎正在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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