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黄昏的落日从上阳宫屋檐上慢慢落下,宫殿处于云火交织的光照中间,白马寺内传来洪亮的钟声,华灯初上,整个洛阳城便被夜色笼罩。
在司刑寺官署转了一圈,发现整个官署内除了厨娘其他的全是男人,好在自己是功名出身的流内官,不用与那些流外官挤在一间屋子里。
府史们所居住的屋内点着油灯,微弱的灯光照着几个促膝长谈的粗壮男人,“昨儿新来的主簿,诸位觉得与程主簿比如何?”
“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怎能比程主簿相提并论。”
“此人可是皇太后钦点,胡少卿还特意跑到禁中与太后理论被赶了出来,没瞧见胡少卿回来只过问程主簿么。”
“你们呀,小声点议论吧,”一个身材魁梧的府史将深色圆领衫解开,蜷缩到被褥之中打了一个寒颤,“他背后可是有当朝最受宠的长公主做后盾,人家一来就是从七品的主簿,如今进正七品的散阶,出屁仕时连吏部关试都免了,咱们这群不入流的府史还在这里议论权贵,是吃饱着撑的慌?”
“他上任前,程主簿不是说了么,要挫他的威风,咱们掌管律法之所,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别说,你们看程主簿今日对他的态度,与昨日完全不同,连程主簿都如此小心翼翼,咱们还是不要招惹。”
一阵寒风吹进窗户内将撑窗的竹竿吹落也将屋内一支蜡烛卷灭,皎洁的月光透过另外一扇窗斜进屋内,王瑾晨坐在床上轻呼了一口气,解下蹀躞带时才发现自己腰间悬挂着的一只香囊不见了。
王瑾晨摸着脑袋,“明明今日出门的时候都还在,难道中途掉了么?可挂着好好的怎会掉呢...”摸着摸着便摸到了袖子里扎手的物事,白日与萧婉吟相拥的场景再次印入脑海,当时只觉得后背的玉手微微下滑抚摸至腰间,由于慌张便没有在意,王瑾晨起身走到窗户边坐下,抬头望着天上那一轮弯月,从袖子里拿出一支金簪,不禁勾笑道:“是你拿走了吗?”
院外清风徐来,院内池塘水波不兴,被风吹动的窗户发出细碎的声响,婢女将卷灭的几盏烛火重新点亮,铜镜里的女子卸了妆容,三千青丝垂下将要触碰到地面,婢女收拾着妆匣里的首饰,“姑娘,您少了一支金簪…”
“我知道,你下去吧。”
“喏。”
萧婉吟起身从衣架上拿了一件披风披在肩上,轻轻推门步入院中,影子随着步伐静止不动。
枯竹随着呼啸的寒风摇摆不定,连同凉亭内的灯笼也被吹得摇曳。
伏羲琴旁静置着一个散发着幽香的香囊,香囊里不知添了什么似乎可以提神,以致她深夜仍未有睡意。
亭内的烛光与庭院的月光一冷一暖交织在石阶上,琴弦被女子修长的手缓缓拨动,“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琴的音色有些不好,弹至一半,也许是觉得自己并非善琴之人,萧婉吟便将琴弦尽数压下,又从长琴内取出一把藏于琴身内的宝剑。
剑身划破凝固的空气,月光下的影子,身法极快,慢下来时又像是剑舞一般。
一道寒光擦向脖颈,惊得婢女抬手大叫,“姑娘,是奴。”
萧婉吟将剑收回,丝毫不见半点喘息与汗水,“这么晚了…”
“这么晚了姑娘还不睡,可是因为白日见了王公子?姑娘带回来的那个香囊,是王公子的吧?”
萧婉吟将剑收回,自言自语道:“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旋即拾起琴侧的香囊,深深皱起细长的眉毛,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勾起万千思绪。【“将她带入深渊的是你。”】【“因为我一直相信,来者可追。”】
“姑娘…”听不懂意思的阿霖摸着脑袋,“明日还要去国公府吊唁,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嗯。”萧婉吟将香囊揣进怀中后拾起披风从凉亭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蜡烛在古代是奢侈品哦,就算到了唐代也是达官贵人用的。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翻译:你的脚步为何会犹豫迟疑呢?难不成是为了哪个留恋沙洲?为了你来,我准备又准备,妆容换了又换,可是,望穿了秋水,只不看见你的身影。
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翻译:两心不相同空劳媒人,相爱不深感情便容易断绝。
第48章 谓人心
两天后,因苏良嗣病故而废朝三日,又逢十日旬休百司休务。
百官奉皇太后教旨纷纷前往已故开府仪同三司苏良嗣良府邸吊唁,国公府内的丧礼由其嫡长子太常丞苏践言主持,一辆马车停在挂满白绫的府邸巷口止步不前,寒风穿梭在巷子中,时而可以听见马脖子上的铜铃声。
车窗内探出的目光极为神伤,伴随着一声长叹,车帘被缓缓放下,同她对坐的婢女不解道:“郎君既然都到这儿了,为何不进去吊唁呢?”
“苏家如今最痛恨的人怕是我们这些掌管律法的有司官员...”
“郎君,是七姑娘哎。”掀帘探出头的小环连忙提扯了扯王瑾晨的衣袖提醒道,等王瑾晨俯身想要看时又被小环推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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