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指了指走廊,“监控看到她突然晕倒了,不清楚什么情况,我们这边同事刚刚过去……”
不等她说完,白露转身跑了出去,其余人后知后觉变了脸色,连忙跟上。
整条走廊光线明亮,墙壁涂满了恐怖诡异的涂鸦,尽头处红色的暗光里横着一口大黑棺材,江虞倒在地上,线索纸掉了,手里沾血的假人头滚到了一边。
她闭着眼,唇色泛白,散乱的长发遮住脸庞。
两个工作人员围在她身旁,程苏然疾步冲过去,看到这一幕,脑子里霎时嗡嗡作响,空白一片。
“姐姐……”
江虞做了个梦。
梦里有无尽的争吵声,男人在吼,女人在哭,小小的她躲在沙发后面瑟瑟发抖。梦里还有零碎的画面,女人拿刀片割手腕,在地上打滚,满地都是碎玻璃渣和血。
有时候是晴天,有时候是大雨天,争吵声永无止境。后来男人不见了,家里只有她和女人。
“死赔钱货。”
“你要是个男孩儿,建因能跟狐狸精跑了?”
女人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她。
她吓哭了。
巴掌、木棍、皮带毫不留情地落下来,她哭得越来越大声,撕心裂肺,她痛,哪里都痛,最后被关进了小房间。
天黑了,房间也变黑了,什么都看不见,黑暗中好像到处都是怪兽。她哭着喊妈妈,哭着拍门、拍墙,得不到任何回应,哭着哭着累了,睡着了……
梦很模糊。
天空下着毛毛雨,乡间的小路泥泞坑洼,一辆老式自行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六岁小女孩坐在车后座,两只小手紧紧揪着妈妈的衣服。
雨丝落在她头发上,睫毛上,脸蛋上,冰冰凉凉的。早春还冷,她只穿了单薄的长袖和一条灯芯绒裤子,背着小书包,冷得发抖。
自行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一直响,一直响,响了好久才停在一间平房前。
这是外婆家。
记得那天妈妈特别温柔,外婆也破天荒地拿出好多糕点和零食,她坐在小板凳上吃,吃着吃着,妈妈和外婆出去说话,再后来,妈妈就走了。
外婆拉着脸对她说:“以后就跟我住!”
她害怕,背着小书包去追妈妈,被外婆抓了回去,不肯吃饭,饿着肚子睡觉。夜里又被大暴雨和雷电惊醒,尿了床,哭个不停,气得外婆破口大骂,越骂她哭得越厉害。
“小鳖崽子我欠你咯!”外婆一边骂一边拽着她出了门,撑着伞往山上拖。
雨很大,闪电将天空照得亮如白昼,惊雷一阵响过一阵,山林间树影摇曳,犹如鬼魅。
她又冷又怕,身上湿了大半,哆嗦不止,被拖着溅了满身泥,然后就到了一间阴森森的小木屋前。外婆把她丢进去,锁上了门……
梦很清晰。
放了学的校园,空空荡荡的,她被一群男男女女堵在废弃的杂物间里,他们骂她,嘲讽她,揪乱了她的头发,朝她吐口水,扬泥巴灰。
“你们看她像不像土狗哈哈哈哈……”
十二岁的她身高一米七,在一群不到一米六的同学面前软弱得像绵羊,大家给她取了许多外号,比如傻大个,比如大狗熊。
那天她被关在杂物间直到天黑,才被一个晚回家的老师发现。
梦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黑暗是沉睡在她心中的猛兽,是吞噬她灵魂的魔鬼,她被囚禁在黑暗的深渊里,于是努力挣扎,逃跑……
她猛地睁开眼睛。
雪白的天花板,灯光刺目,她眯起了眼,大脑有几秒钟短暂的空白,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梦。
“醒了醒了!”
“虞姐……”
“我去叫小程。”
身边围着一群人,江虞定定地看了她们一会儿,又看了看天花板,皱起眉,“这是哪里?不是在玩游戏吗?”说完就要起来。
“在医院,”白露连忙上前,扶着她靠坐在床头,“本来是玩游戏,你做任务晕倒了,吓我们一跳,然后就把你送到医院来了。”
江虞回忆起密室场景,闭了闭眼,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医生有说什么吗?”
“说你的身体没毛病,可能是心理原因。”白露紧张地看着她。
空气陷入了寂静。
江虞神情有些恍惚,良久,轻叹一声:“抱歉,让大家扫兴了。”
她终究又一次失败。
“不,江总,游戏什么时候都能玩,你的身体更重要……”几个同事面露惶恐之色,连连摇头。
她们只是公司的职员,不是江虞身边跟随多年的个人团队,并不了解她的脾气性格。在她们眼中,江虞首先是老板,然后才是超模。
江虞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姐姐……”
女孩清瘦纤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双目微红,神情阴郁地看着她,轻喊了一声,似乎想进去,却又没动。
江虞目光转过去,神情微动,拍了拍身边人的手说:“白露,你们先出去一下。”
“为什么啊?”白露揽着她肩膀不松手。
“我跟我妹妹说几句话。”
其余人倒是很自觉,主动退出去,白露在这呆着也不是,瞥了程苏然一眼,不情不愿地松开手,跟着出去。
只剩下她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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