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士兵手里抢过了第四罐,用哀求的语气说:“好兄弟,我爱死这酒了,我还想再喝些。”
方澄穆只当他在开些夸张的玩笑,无奈地摇头:“真那么好喝?那我的份也给你吧。”
阿基琉斯生怕他的酒被抢走。同时扒拉开三罐,冲自己头顶浇下去。
狄奥尼索斯忍不住鼓掌。他拿酒水泡澡,阿基琉斯拿酒水淋浴。酒友之间当然得相互捧场。
即便是酒友,也不能轻易把自己的酒让出去。狄奥尼索斯瞅准余下的四罐酒是他自己的份,跟阵风似的把它们全都卷到自己身后。
阿基琉斯大呼:“哦不,你不能抢走我的酒!”
方澄穆笑着劝他:“你把我的份都喝光啦。还是给嗜酒如命的酒神留些吧。”
狄奥尼索斯拼命点头赞成。
阿基琉斯急躁不安:“不,我要喝下去。喝不到的话我会死的。”
阿基琉斯身体里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呼唤他继续喝下去。他的手已不属于他自己,在燥热的胸口上抓出道道血痕。
方澄穆从棋盘前站起来,打算弄些桔梗水过来给他的朋友解酒。
冷不防阿基琉斯挥舞起双手扑过来,要抢走狄奥尼索斯的酒。
方澄穆翻手出伞,一招击水式将阿基琉斯击退。
他惊讶于阿基琉斯打在伞身上的力道。那绝不是开玩笑的打闹,那是要人命的狠招。
眼前的阿基琉斯宛若一头红眼发狂的野兽。他蛰伏在地,随时打算发起第二波进攻。
狄奥尼索斯不解:“阿基琉斯向来酒量很好,他怎会醉成这样?”
不待方澄穆说话,阿基琉斯已夺下联军士兵手上的好几根长矛,陆续向着狄奥尼索斯猛掷过来。
方澄穆迅速撑伞蓄力,用防御状态的定波式挡开接连而至的杀招。
连奥德修斯都慌了神,退到方澄穆身边寻求庇护:“阿基琉斯疯了!”
所有人都知道阿基琉斯疯了,谁也拿他束手无策。即便方澄穆能击退阿基琉斯,能把他卷飞到半空中摔下来,铜筋铁骨的阿基琉斯还能一次次重新站起发动进攻。
奥德修斯向酒神祷告:
“高坐奥林匹斯山上的酒神,宙斯最小的儿子。
你赐我们欢愉无尽,
你领我们纵情翱翔。
请为阿基琉斯降下神通,
用甜蜜的梦幻战胜血腥的迷狂。”
酒神只管喝酒,他跟方澄穆一样不爱听赞歌。听了半天他可算听出一点,好像是要他送给阿基琉斯什么东西,免得他再继续发狂。
狄奥尼索斯有点舍不得他的酒。他还一口都没喝到呢。要不先喝一口,再把剩下的送给阿基琉斯?
他便把封口剜开,准备尝尝让阿基琉斯发狂的美酒到底有多好喝。
方澄穆一伞把他手里的酒罐敲落地上,伞尖指着奥德修斯骂道:“你的毒酒已经害了阿基琉斯,现在又想害别人?”
他还无暇对付奥德修斯。摔破一罐酒,就像割掉阿基琉斯身上一块肉。毒瘾发作的勇士愈发歇斯底里。
方澄穆只好继续防御阿基琉斯的攻击。
奥德修斯在旁大喊冤枉:“我的酒是用酒神赐予的神花果实酿的啊!”
有些士兵随身带些罂粟花装点,奥德修斯赶紧指给方澄穆看。
方澄穆倒吸口凉气:“原来是阿芙蓉!”
东土长安的市集里过去也会兜售这花。它沿着丝绸之路从拂林远道而来,三月不败,娇艳诱人。起初拂林人卖花赠果,一花一金竟也从未滞销。后来朝廷获悉,用阿芙蓉的果子和外壳熬出的高汤叫人上瘾入狂,从此才断了它的销路。
至于那些发疯的瘾君子,朝廷想了个粗暴的处置法子。长安北郊静心苑,一人一床一麻绳。挨过七日出来的便算戒掉,挨不住死了便算死了。
要阿基琉斯也遭受这份苦难,方澄穆实在于心不忍。
狄奥尼索斯有办法,大手一挥,四周里的酒气骤然变浓。发狂的阿基琉斯被严密的酒气一冲,醉得不省人事。
众人可算缓口气。
奥德修斯心里打颤。
眼下阿基琉斯喝下罂粟果酿出的酒发了狂,方澄穆是定要找他算账的。
奥德修斯恶人先告状,把罪过推到酒神身上:“仁慈的酒神,我在何时何地冒犯了您?您为何要诱我酿造毒酒?”
狄奥尼索斯有点懵:“我只是不小心把种子弄丢了。那本是德墨忒尔送的种子。”
奥德修斯这才把前因后果梳理明白。
高贵的天后赫拉早给他托过梦:农业女神已给蓬莱人送去满载死亡的种子。等到蓬莱人发了狂,迈锡尼的联军就能占据蓬莱人的庄园。
奥德修斯千算万算没算到农业女神把种子给了酒神,酒神又把种子落在了他的营中。
要是让方澄穆知道他跟天后沆瀣一气,他准吃不了兜着走。
奥德修斯继续信口开河:
“睿智的酒神,
你终于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白臂的赫拉串通诡谲的德墨忒尔,
要为这座庄园降下灾难。
她们将毒种藏于良种,
只待收获便置人死地。
我不敢违背赫拉的权能,
只好用阿基琉斯的迷狂,
为你们敲醒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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