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梓哪能不懂她呢，但她没揭破歌手的绮念。她只看着姜歆娆渐渐红起来的耳朵，拉着她站到浴室镜前站定，手扯着她衣角，“乖，手臂举起来。”
    姜歆娆手臂举到一半，猛地停住。顾梓揪着她上衣挑眉，“我生什么气？”顾梓问。
    “你看到就知道了。”姜歆娆闷声道。
    然后她一副放弃反抗的样子，将手举高投降。
    顾梓被她说得莫名其妙的，把手里的短衫卷一卷，搁到洗手台边，手臂绕到歌手背后去解搭扣，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方才歌手的裤腰提得高，顾梓没注意到这处，现在脱干净了、就分外明显。
    从歌手旧纹身的位置往右往下，在接近腰线的位置，多了个巴掌大的新纹身。
    显然是才纹的，伤口还在结痂脱皮，旧皮肤裹着新皮肤，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图案来——
    是四条罗马立柱。纹身师用的细针，打雾勾线和造型都很精致，线条也极为平直、一气呵成，她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这个图的质量。
    立柱都是爱奥尼克式，带着弧度和优雅秀美的涡卷沟槽，给人一种女性的明快柔美感。
    只第四条立柱是碎掉的：它碎成了四截，截面伴着碎石飞溅，一颗颗小石子都像是悬浮在空中，增加了整个纹身的明暗深度和空间感。
    碎柱的形状也不是随机的。它看上去像个数字3。
    再往下，一道细细的红线顺着前两截碎柱的边缘线将整个图案分割成两部分——四根立柱的右下角是一行英文。
    用的是纤细工整且严谨的字体，同花体不一样，很容易就能读出内容。
    “Butdonotso；Ilovetheeinsuch oodreport。”
    顾梓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三十六首的结尾。并不像十八首那样很知名，她却喜欢。
    她一时没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抬头看着姜歆娆。
    歌手也就看着她。两个人对视久了，她局促地往后退了步，牵起顾梓的手，将她掌心牢牢按在自己耻骨稍微突出的位置，又一次低声道：“你……你别生气啊。”
    顾梓不反对也不赞成纹身这个事情。事实上这都是姜歆娆的个人选择。
    她尊重歌手，只要她没有蠢到头脑一热、毫无理智地就去纹，姜歆娆为什么觉得她会生气——
    她愣住了……
    四根立柱。一一三。她的生日……
    顾梓：“额……”
    姜歆娆应该是知道她
    顾梓很久都没回话。好一会儿她才问：“为什么？”
    然后姜歆娆大脑也短路了。
    她准备的理由的来着？就想纹点什么？太随便了。脑袋一热就去纹了？
    顾梓要更生气的。为了顾梓纹的？那更不行，她怎么能把这种事情推到顾梓身上。
    最后她结结巴巴地说：“你在我家里留了一本书……你记得么？《莎士比亚诗选》”
    顾梓蹙眉，“我没印象了。”
    也是，顾梓书那么多，又极喜欢读莎翁，几乎哪里都有他的书。
    “我看到了这首诗……然后我想要纹下来……”姜歆娆毫无逻辑地解释，“那个纹身师说……不是纹身师说的，我们一起想……不，就是我自己想的，把你的生日做成罗马柱放在背景上。”
    “你不觉得挺合的么，古典、温婉又优雅，比另外两种柱式都适合你。”
    顾梓叹了口气，打断她，“我没生气，你别慌。”
    姜歆娆咽了口口水，缩着脖子哦了声。
    一副不信的样子，另一只手还紧紧将她的手按在下腹，生怕放开她她就要跑掉似的。
    顾梓好笑地揉揉她的脸，“我真的没生气，进去洗澡好不好？”
    顾梓不免也是要进去再洗一次的。而每次两个人挤在一处洗澡，基本上都会发生的事情也照常发生，只不过这回先动的不是姜歆娆，是顾梓。
    这个浴室很大，一侧还有石质座位，尽头是浴缸，淋浴和泡澡都很方便。
    顾梓再出声的时候，姜歆娆正坐在她腿上，眷恋又难耐地亲吻她的颈项。热气和水声冲得她无法思考，更别说顾梓的手——
    “我告诉过你我没生气了，你不信。”顾梓任她亲着，动作轻缓、温柔又有耐心，和歌手方才夹着焦躁的着急截然相反，“我只是在想事情。”
    她在想什么呢。
    姜歆娆和她吵架的那天晚上，歌手半是冲动、半是为了转移话题地冲她吼过一句“那我这辈子就是当时顾梓当她是说气话，当她在开玩笑。
    但是往身上用针刺墨水这种东西，不已经是一辈子的事情了么。
    姜歆娆找借口找得磕磕绊绊，但顾梓猜也猜得到这人的心思。
    身体永远都在尝试分解代谢这些墨迹、却永远排解不掉、细胞永远在死去、在疼痛挣扎、对于浪漫深沉的歌手来讲，这个「永远」的过程本身一定充满意义。
    歌手高……潮的时候伸手上来抱紧了她的脑袋。淋浴开着，水流从两人身边滑过再流下来，顾梓突然间搞不懂自己是不是想哭。
    姜歆娆怎么这么傻啊。她想。她真没见过比姜歆娆更傻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说一句，特别是未成年的大可爱们，谨慎纹身，谨慎纹身、纹也要想好了再纹，给自己一段冷静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