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达瑟缩了一下,让开门:“请……请进。”
“别紧张,夫人。”安德烈手掌轻拍她的肩膀,走进了卧室。
“马修先生还没来得及和您说吧,他希望我们能带你们离开南区。”
曼达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随后垂下眼睛有些难过地点点头:“离开这里也挺好。”
“马修先生对南区有别样的情愫,那么你呢,夫人。”安德烈看着曼达投过来的疑惑眼神,问道“您对南区有什么舍不得吗?”
曼达沉默了一会摇摇头说:“没有,我只要跟着马修就好了。您来究竟有什么事情?”
“您先生将笔记交给了血猎,离开南区以后,只要行踪不被皇室探查,你们可以一直过着幸福平凡的生活,直到消失。”
曼达闻言身体僵硬片刻,垂下的头颅让安德烈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空气里飘着忧虑和淡淡的喜悦味道。她是多虑的小女人,喜悦与平凡的日子,焦虑与离开家乡后的未知生活。
安德烈皱起了眉,在此刻,他讨厌自己对情绪的瞬时解读。对人性的考量是一套思考体系,一层叠着一层,安德烈屡试不爽,将人类看得透彻。
但曼达有些不一样。他能够用量尺拆析这个女人,在得到一份合理答案后又处处都是漏洞。
曼达在他面前一直展示出恐惧与敬畏,哆哆嗦嗦,问一句说一句,绝不多言。
安德烈找不出她的破绽,于是意兴阑珊而归。
狭长走廊走到一半,安德烈停下,向透出月光的窗户看去。
窗棂上停着一只棕红色眼睛的蝙蝠,体态富裕优雅。察觉到安德烈的眼神,蝙蝠伸展开翅膀,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算是打招呼。
安德烈盯着蝙蝠看了一会,叫出他的名字:“戴竹。”
即使变作蝙蝠,戴竹属于东方的特质也很好辨认。
悠闲又坦荡,带着一种挥不去的书卷气息,是维森诺尔这片土地上少有的特质。
“晚上好,安德烈。”戴竹变回人形,大半缩在阴影里,向安德烈行了一个见面礼。
他露出的脖颈上有几个未愈合的血洞,脸色挂着苍白。
戴竹不会被圣器影响,同时他的自愈能力也没有血族那么强。他的精神多强大,身体就有多脆弱。
“曼达夫人是个独特的人类,对吗?”戴竹直起身,熟络地搭话。
安德烈本不想搭理他太多,听到曼达后仍然把眼神给了戴竹。
擅长读心的人会更敏感,安德烈本能地防备起来。
戴竹举起双手,“只是猜测而已。要读你的心,代价可不小。”
“曼达夫人拥有坚强的内心。她对爱情的忠诚高于道德与人性。”戴竹赞叹地笑笑,“真是一位神奇又值得敬佩的女性。”
“和她的诊疗过程让我很享受,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很纯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是另一个曼达和你做的诊疗。”
戴竹没有否认也没有回答。
“你到底想说什么?”安德烈眯起眼睛问。
“你的那个人类,好像不太信任你。”
“挑拨离间是很低级的手段。”
戴竹做出无奈地手势:“我是好心,我们是血族,血族和人类永远不是一类人……”
尖锐的指尖精准扣在脖颈未愈合好的伤口上,戴竹知趣地闭上嘴,朝安德烈点头,表示顺从。
安德烈在他脖颈处摩挲,没有一点暧昧,满是探寻与威胁:“什么时候你也会说这种话了?”
“这是事实。”
“介于人类与血族之间的怪物,是你才对,戴竹。”
戴竹对安德烈的“诋毁”全盘接受,甚至有些荣幸:“我可没有和一个人类呆在一起。在人类身上花费太多心思永远都是错误的选择,血族才是你的族群。”
“我不需要认同感和归属感。”安德烈打量面前坦然的吸血鬼,违和感在戴竹身上显露无疑。
“你和我记忆中的样子不一样。”安德烈说。
“人都是会变得嘛。”戴竹说,“离开那个不懂风情的猎人怎么样?要找一个听话的人类再简单不过。”
“你的妄想太过头了,我对莱恩斯没有那种需求,你的邀请我拒绝。”安德烈将苍白的脖颈刺出几道血珠,“还是说你很想再体会一次窒息的感觉?”
手下微凉的皮肤抽搐了一下。严格意义上来说,戴竹不能算一只真正的吸血鬼。
他讨厌杀戮,厌恶暴力。他更像一个拥有漫长生命的人类,无欲无求,除了观察以外,别无爱好。
和安德烈经历鲜血于杀戮的气质相比,戴竹看起来要无害得多。
远离血族,一是因为戴竹并不喜欢这个族群,二是因为,那个布满血腥味,荒唐肆意的地方对戴竹来说与地狱没有差别。
在死亡和暴力面前,戴竹无法感受美,他只会恐惧。
戴竹缩了一下脖颈,哂笑道:“真粗鲁。”
在安德烈露出笑容前,戴竹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嘭”的一声变回棕红色眼睛的富态蝙蝠,在安德烈指尖留下几缕毛发,身影略带仓惶地逃出“魔爪”,落在窗棂上。
“你根本不懂人类。”蝙蝠咧着嘴,停了片刻又笑起来,“你也不懂自己,安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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