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仲名推着他的手,尖叫道:“你干什么!”
“真丑。”宗子枭嫌弃说,“你照过镜子吗,你跟他长得像吗?”
“你、你才丑,你最丑!”宗仲名气得脸都红了。
宗子枭把孩子拨弄到一边去:“滚吧。”
蔡成毅把吱哇乱叫的孩子抱走后,宗子珩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谁准他来的。”宗子枭瞪着宗子珩。
宗子珩转身往屋内走去。
宗子枭跟了进去:“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见他。”
宗子珩怒道:“我见我的儿子,还要你同意?”
“他是你儿子吗?他应该知道自己不过是你从破败家门里捡回来的一条狗。”
“你不要告诉他。”宗子珩沉声道,“他只是个孩子,你有点肚量吧。”
“没有又如何?”
“你……”
宗子枭将宗子珩扯进怀里,指腹划过那白玉面颊,最后落在唇上。他端详了一会儿,用手指将两边的唇角往上推,看起来僵硬又古怪。
“笑一下。”宗子枭道。
宗子珩皱眉看着他。
“我要你对我笑。”
“你又发什么疯。”宗子珩想推开他。
宗子枭捏着他的下巴,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命令道:“笑。”
宗子珩忍着怒意,勉强弯起嘴角,可惜,仅是肌肉的牵动并不能叫做笑,笑是喜悦从眼底流出来的光。
宗子枭推开了怀中人,他突然觉得失望极了,难受极了,他不知道如何消解这一刻的痛苦,但他会让令他痛苦的人更痛,他冷冷地看着宗子珩:“我刚刚从白露阁回来。”
“……”
“你保存着白露阁原来的样子,惺惺作态给谁看?”
宗子珩如鲠在喉。这十年间,宗子枭杳无音信,但他知道,他坚信,他的小九一定还活着,他盼望着有生之年兄弟二人还能再见面,有一天小九还有家可回。
尽管他知道小九恨他,就算回来,恐怕也是为寻仇,可他心中始终抱着一点念想,希望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俩人能回到从前。
可小九不会回来了,回来的人只是魔尊。
大哥脸上的怆色,并没有让宗子枭如愿地好受一些,反而更是心痛难忍,他咬牙道:“你也知道我会回来。当初派人追杀我,却次次无功而返,一定很失望吧。”
“我没有派人追杀你。”宗子珩的语调平缓至极,好像完全不在乎这解释究竟能不能被相信,也不打算说服任何人。
“就算是宗明赫派的人,不也是拜你所赐!”
宗子珩麻木地看着前方。
“你恶事做尽,才知道心虚愧疚?”宗子枭感到痛与恨像猛兽般在心室内横冲直撞,撞得他肝肠寸断,“宗子珩,我真是好奇,你养了我十四年,十四年!难道在你心里,我真的就只是一颗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吗!”
宗子珩转过苍白的脸,目光莹烁,隐隐有泪:“宗子枭,你还希望我说什么。”
解释,你不听,情意,你不信,你我之间,已经没有转圜之余地了。
“你也曾拼死救我,你也曾对我关怀备至,可是为了皇位,你也可以毫不留情地至我和我娘于死地。”宗子枭的目光赤红一片,“你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人!”
第129章
数次的午夜梦回,宗子珩从旧事中惊醒,也会自问,他们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如果他把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他们之间是否还有转机。
他并非没有想过,说出来吧,说出全部的真相,他有过,亦有悔,可他从来都没有害过小九。
然而,他身上套着一层又一层的枷锁,像一只只无形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是宗氏长皇子,他是继任的宗天子,他背负着整个大名宗氏三百年的基业和荣耀,他再恨宗明赫,也要拼死守护那个秘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宗天子是一个吃人丹的魔修,甚至丧心病狂到连自己的大哥和儿子都不放过。
宗明赫之所以放任五蕴门壮大,正是因为陆兆风手中握着这个足以摧毁大名宗氏的秘密,而宗明赫则谎称失踪的宗子枭其实被自己囚禁在某处,多年来两方互相牵制。
当他听说宗子枭找上五蕴门的时候,他心中百感交集,就像一个被摁在断头台上的死囚,等铡刀落下的那一刻,等了十年。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陆兆风直到死,都没有暴露宗明赫的真面目,这当然不是在信守承诺,陆兆风明白,比起让先帝身败名裂,自然是宗子枭对他的恨更能摧毁宗氏。
陆兆风如此阴毒,哪怕死,也不忘记利用自己的儿子复仇。
所以他注定要背负这个秘密,背负整个宗氏江山的荣枯兴衰。
而他的母亲,他又爱又恨,又怨又怜的母亲,为他造下无数罪孽,最终搭上了性命,身为人子,他只能将这些罪孽一并承担。
况且,就算他说出来,宗子枭就会信吗?就算真相大白,他们就能回到从前吗?
正极殿发生的那场暴行,将他们的过往彻底撕裂,从那一刻起,他们再也不可能是大哥和小九。
可是看着宗子枭眼中的伤,他依然窒息般地痛。如今这个满手血腥,暴戾阴狠的魔尊,曾经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宗子枭知道这些问题他得不到答案,他或许是在问宗子珩,或许是在问自己,他上下求索,其实只是囿于爱恨纠缠的执念中不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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