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
    大皇子有些迷茫，神情莫测。
    他终于重新审视起了面前笑意昭然的少年。
    不知不觉已恍然过了那么多年，当年不及他胸膛的小孩儿也已经抽条到了今日的模样，容貌也渐渐长开，愈发精致了，却又因为年幼时落下了病根子、总给人一种过分纤瘦虚弱的病态感。
    他莫名又想起了多年前初次见到这小孩儿时的模样。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和顾安绍都不怎么亲近了，更何况他几年前便已搬出宫建府，又时常被皇帝派去外县督查，偶尔能见上三弟一面倒也算是不错。
    ——就算在母妃出了事后，他也依然可以对小孩保持过去那般的关照与宠溺。他本就不喜总干预母妃总干预他的决定，这些事儿于他而言轻若鸿毛，最不好的影响便是他背后的势力有所动摇。
    直到如今，亲耳听见少年说出那般着实令他有些悚然的话，他才恍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也许在他的心底，临儿永远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唯一一个可以全然信任的临儿。
    ——不一样。
    不一样了。
    临儿会长大，他分明早就知道导致临儿“痴傻”的原因是那蛊毒，临儿不可能傻一辈子。
    站在大皇兄的角度上讲，这其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但若站在顾安钺的角度……
    他想，自己当然还是想三弟活得更快活一些罢。
    傻子不用背负那么多，多好。
    在对方默不作声地打量自己的时候，解庭南也在观察他。
    昨日他在永宁宫差点发了火，才知道太子和皇帝果真早已知晓摄政王准备举兵反叛一事，早就联合起来准备请君入瓮，就等着他动手呢。
    这二人前些日子弄出来的狗屁疏远都是忽悠人的把戏，做给别人看的，暗地里就在永宁宫谋划，把他都蒙在了鼓里，还在给太子打抱不平。
    想想都生气。
    ……兴许，他们也知道大皇子投靠了摄政王的阵营。不然这本来应该是皇帝一个人的事儿，太子没必要来掺和这一脚。
    于是他问了，他们俩也承认了。
    “临儿，”太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三弟会知道这些事情，“你怎么会……”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沉默了几秒，有些不可思议般的瞪大眼睛，“当时那在摄政王府周围盯梢的是你的人……！”
    很早之前便有探子来报过，说是除了陛下的人外，似乎还有另一批人在暗中打探着摄政王的消息。他当时还沉思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可那也是很早之前便有的了。
    临儿怎么会这么早便……！
    皇帝倒是一下理清楚了。
    他的人很早便同他汇报过，见到过陆家两位公子在摄政王府附近出没。他起先还以为是母后让陆家去打探的消息，如今看来，应当都是在为老三做事。
    他盯梢摄政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只是怪了，老三又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两人想到了一块儿去，便齐齐往解庭南那处投来了疑虑的目光。
    解庭南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略微蹙起眉，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嗓音也低了几分：“是几年前……”
    结果他还未说出来，太子便一脸恍然，神情登时谨慎了几分，“临儿莫不是又梦到了什么？”
    皇帝：？？？
    解庭南：……
    看吧。
    他都不用解释，太子便帮他全都给圆回去了。
    少年微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太子微微弯唇，见皇帝一脸茫然更是生了些骄傲之情：“那是自然。”
    好几年前那次峄山之行的遇刺、还有那女人推临儿下水……这种种的种种都被少年清晰地梦到了！
    果然这回少年能有所举动，正是因为他的梦境罢！
    ——可是为什么，他不早些和他们说呢？
    皇帝闻言，更不高兴了。
    他的两个儿子背着他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他生气了。
    老三怎么还不来安慰他！
    解庭南看了他一眼，有些嫌弃地移开视线，原本升起的那点找人撒娇解释的念头一下子烟消云散。
    狗皇帝狗太子，骗了他这么久，还好意思让自己哄他？！
    门都没有。
    可毕竟是父皇，不愿再撒娇也要给人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解庭南便与太子你一言我一语地给人讲了一通前因后果，皇帝若有所思，又有些惊讶。
    “你是说，你曾梦到过摄政王……？”
    “对，”少年眸光坦荡，不闪不避地迎上皇帝探究的视线，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梦中的情形，面色隐隐有些发白。
    “那是个糟糕透顶…令人不愿再回忆起来的梦。”
    他言简意赅：“城破，宫倾。”
    皇帝的面色也变了。
    “…荒唐至极。”他喃喃一声，表情骤然冷厉下来，冷笑一声，“朕的皇弟可真是好手段，短短几些年便将朝中几个臣子骗得头晕转向，还有老大……”
    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般的，“怎的就中了奸人之计。”
    皇帝并不觉得几个皇子间明里暗里的斗争会是坏事，相反，他鼓励几个孩子相互抗争。唯有斗争才能给他们带来压力，促使他们的能力得到更好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