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定，那个吻李诚是知道的。
    没想这么早的，楚堇一直是个有耐心的“猎人”，可李诚的人生规划那么明显，明显到楚堇找不到丝毫将自己融入进去的空隙，他很早前就确定了，他想得到李诚，不仅仅是作为兄弟那么简单，二十年来毫无发作机会的占有欲在某一天轰然爆发，楚堇知道，只要他活着一天，就没办法看着李诚结婚生子。
    这是一种很病态的想法，楚堇也知道不合适，可他控制不住，人生在世，有些东西总得争取一下才能知道是不是自己的。
    李诚身板好，从小下田插秧上树扒鸟，他沿着人行道一直跑，跑累了就靠着栏杆休息一会儿，脑海里刚一蹦出楚堇的脸就继续跑，来回往复，直到脑子里一片空白，再也想不起来这个人为止。
    凌晨三点的时候，李诚瘫软在地上，望着群星璀璨的天空，第一次生出无能为力的感觉来。
    浑身都湿透了，吹着夜风也觉得体内一片燥热，李诚想到了远在家乡的父母亲人，那么高的山，几乎能隔绝几代人对于外界的渴求，可他飞出来了，当飞出来的那一刻，李诚就觉得没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可如今他竟然连面对楚堇的勇气都没有。
    李诚不歧视同性恋，相反，他有与生俱来的超脱，加上如今同性恋合法，看着郁央跟他未婚夫感情那么好，心里也默默祝福着，但也并不代表同样的感情要落在自己身上，李诚心知家人没办法接受，他母亲性子刚烈，宁可一头撞死不愿意让儿子如此“伤风败俗”，这种事说出去可能都要让人笑话，但李诚坚信不疑，没人比他更清楚。
    李诚刚入校的时候对隔壁专业的一个小姑娘有好感，挺白净的，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说话温温和和，简直是他心中女朋友的样子，但对方家境很好，青城本地人，家里老早前就给她准备好了婚房，一看就是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乘龙快婿，李诚自知配不上，想了一晚上后就放开了。
    但万万没料到，最后惹得学校的风云人物楚堇频繁上门，开始李诚还觉得是自己为人仗义，楚堇慧眼识珠想要结识，可事实是……
    李诚忽然想到了那句话：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
    李诚闷笑出声，他从冰冷的地上坐起来，沉沉呼出口气，伤口浸了汗水有些疼，青年盯着灰突突的鞋面，不懂楚堇看上自己哪儿了。
    他仍是心中郁结，于是沿着人行道慢慢走，天将破晓的时候到了海边，有晨起锻练的老人从他身边路过，李诚礼貌地笑笑。
    第一缕阳光照在身上时，寒冷才后知后觉从骨头缝涌出，李诚低垂着头，感觉那些被忽视的、被压抑的心思在晨光中雀跃飞舞，嘲笑他的自欺欺人。
    真想斩断，跟楚堇划清界限就好了，说一些绝情的话，依照楚堇那般高傲的性子肯定是受不住的，但只要假设一下那个场景，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楚堇神色失落的样子。
    李诚有些心疼。
    他烦躁地揉了把头发，忽然觉得自己把好好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被我喜欢，让你这么痛苦吗？”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李诚一个激灵，扭头看到楚堇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
    很好，这还没说呢楚堇就神色自嘲，将李诚一晚上的心理建设倏然轰碎，李诚有些无措地站起身，但他消耗了一一整个晚上，早上又没吃饭，此刻跟条软脚虾似的，原地踉跄了一下，紧跟着就被人扶住了。
    这哪儿行啊……李诚在心中第N次叹气，他见过楚堇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样子，所以才更加知道这人体贴温柔起来杀伤力多大。
    楚堇扶着李诚坐回石头上，皱眉摸了摸他的额头，“烧起来了。”
    “正常。”李诚语气散漫，他又不是铁人，又出汗又吹风的。
    “跟我去医院。”楚堇拽住他的胳膊。
    “等等。”李诚没动，而是抬起头看楚堇，一向扬着笑意的脸上此刻干干净净，甚至带着点儿木讷，过了片刻他才问：“你喜欢我？”
    事到如今楚堇也觉得没什么好遮掩的，他点头：“嗯。”
    “你喜欢我什么？”李诚问他，更像是扪心自问，自己一个穷小子，不打工连生活费都没有，定期还要给家里汇钱帮父母减轻负担，各种辛酸他很清楚，生活近十年来看不到头，在这个物质充斥的世界，楚堇喜欢他什么？喜欢他没钱吗？还是说这是有钱人的恶趣味？
    “什么都喜欢。”楚堇在李诚身旁坐下，口吻随意，却带着百分之一百的认真，他眯眼看着海平面上被阳光洗涤出来的金线，说得很轻，也很慢，“明明没有认真调查过，但是看一眼就能记住，知道你喜欢吃辣的，尤其是三餐二楼的水煮肉片，你一周就吃一次，权当犒劳自己；还有你们宿舍楼下那家超市的炸酥肉，因为涨价了你嫌贵，最近两周都没吃过；不喜欢晚上加班，超过十二点就会心情糟糕；梦想着买一双轻踏家的AJ，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攒钱……”
    随着楚堇的话，李诚不自觉瞪大眼睛。
    “还要听吗？”楚堇扭头看他，眉眼都落上了金色：“我不是跟踪狂，也不是变态，有些是你告诉我的，有些是我通过你的生活规律自己摸索到的，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能这么敏锐，有关你的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他顿了顿，低声：“李诚，如果这不是喜欢，那我不知道什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