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握住门把手，本以为房门被反锁了，没想到轻轻一转门就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地上面色苍白的秦昔。
    “小昔！”
    苏明把人抱在怀里，唤了好几声秦昔都没反应。
    还好呼吸还在，应该只是不明原因晕倒了，才会发出“砰”得一声。
    苏明或许自己都没发现，他抱着秦昔的手颤得厉害。
    秦昔这一觉睡了很久，隐约听见耳边一直有人在说着什么。
    有点吵，但并不讨厌。
    他想叫人别说了，自己想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可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而身旁空无一人。
    他有些吃力地抬起手，看见手腕上带着医院病患的手环，手背上打着插着针在打点滴。
    思绪不过一瞬间，秦昔便回想起了自己晕倒前的事。
    他轻叹了口气，和拎着盒饭刚走到病房门口的苏明对上了视线。
    苏明眼眶泛着红，眼中布满着血丝，下巴上多了些许胡茬，脸色疲惫不堪。
    看他这样子，秦昔就明白他已经知道了。
    “小昔……”苏明张了张口，半晌挤出了一个笑容，“你醒了？饿不饿？”
    秦昔摇了摇头，声音微哑：“不饿。”
    苏明走到床边，颓废地坐下：“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必要。”秦昔平静道，“总是要走的。”
    胃癌晚期，他检查出来的时候，连动手术的必要都没有了。
    就算吃药化疗，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秦昔并不想自己的余生活得太狼狈，也没想要苏明知道这些。
    他回国一方面是不想死后葬在异乡，另一方面是想再见苏明一面，告别这个他付诸了少年至青年所有时光与热情的男人。
    他就要离开了，与之前几次不同，这次他恐怕回不来了。
    他还提前为自己选好了墓地，环境不错，听说管理也好，就算没人为他祭拜，每年也会有工作人员在特殊日子里为他上柱香。
    苏明红着双眼：“怎么没必要！你有把我当兄弟吗！”
    “没有。”秦昔轻叹道，“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苏明僵在原地，千言万语都被秦昔这句反问堵了回去，心尖疼得发颤。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又煎熬，苏明重新振作起来，接手了秦昔身上的所有工作，终于有了之前精英总裁的样子。
    秦昔的病让他从杨柠的背叛中走了出来，同时他和秦昔的身份像是反了一样，身为绝症患者的秦昔每天云淡风轻，反倒是他时刻都在强颜欢笑。
    那天晚上应酬完，一生酒气的苏明抱着秦昔哭了：“你能不能别走，你走后，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事业不顺时，秦昔陪他度过了难关，父母车祸去世，有秦昔陪着走了出来，杨柠背叛他，秦昔也第一时间出现在了他身边……
    可如果秦昔走了，谁再陪他走出来？
    那天之后，秦昔一改之前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他朝苏明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真心笑意：“最近有空的话，陪我出去玩玩吧。”
    出国多年，国内的诸多风景他都没能好好欣赏过。
    苏明放下所有工作，陪着秦昔去爬山游水、去赏花玩乐。
    他们去了秦昔高中时一直想玩却没有勇气进去的鬼屋，去了海边见证了日出日落的时刻……
    他们拍下了很多照片，秦昔此时还算正常的模样也被定格在视频和照片里。
    秦昔的身体越来差，他吃不下东西了，经常会吐，吐出来的东西都是黑水。
    死亡的倒计时已经开启，谁都无能为力。
    躺在病床上靠着药物拖延生命的秦昔说出最后一个请求：“其实毕业那年，我走之前在黄庙燃了一株长明灯……你记得每年去续一下香火钱……”
    秦昔话比平日多了些，笑得平和：“杨柠真的不适合你……未来你会遇到更好的人，她会比杨柠更爱你，与你相守下半生……”
    苏明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住了一样，又堵又疼。
    他听见自己说：“不会遇到了。”
    他永远不可能再遇到比秦昔更爱他的人，无关性别。
    苏明颤抖着俯下身，想像毕业那年的秦昔一样，还给他一个吻。
    可秦昔只是愣了愣，随即很平淡地侧了头，避开了他苍白的唇。
    秦昔一如既往的从容：“苏明，我要走了，你好好的。”
    一如高中那年吻别后说的话，不要难过，不要活在假想的情意里，未来有更好的人在等着你。
    他再也没能睁眼。
    苏明失声痛哭在床前，可再没有人会安静地走到他身边，无声地陪伴着他，安慰他。
    世间最让人无能为力的事莫过于死别，生死有命，谁都逃不过。
    苏明独自前往了庙宇，看见一盏刻着“苏明”上字的长明灯，孤独地飘在水面，与其它成双成对的烛火格格不入。
    这日的庙宇多了一笔巨额的香火，而刻有苏明长明灯的旁侧，多了一盏明艳的烛火，灯盏上刻着“秦昔”上字。
    有些人，注定只能错过。
    可即便我们不会有结果，还是期愿你能活着，哪怕在不知名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