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梦,是可以有意识的去控制的,当人意识到这是做梦的时候,在自己的梦中他几乎可以无所不能。南时可以,但是南时没有。
能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不要给自己过多虚幻的希望,这样才不会在现实中太过于绝望。
背后破风声又响起,南时抱得越发紧密了,他安静的抱着他,承受着他应该得到的惩罚。
直到怀里的池幽随着景色一同溃散,南时孤零零的站在一片雾蒙蒙的天地中举目四顾,这里没有日月,也没有星辰,没有云彩,没有树木,没有池幽。
什么都没有。
***
梦境消散,南时才悠然转醒,他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怔怔的望着蔚蓝的天空,陡然就落下了泪来。
他反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等待着那一阵晦涩的情绪过去。
倾影到底给他喝的什么玩意儿,身上也难受得很,自小腹至后背都是一片滚烫,像是火烧一样。应该是鹿鞭又或者鹿血之类的大补药物吧?不然他反应不会这么大,明明他心里冷得和什么似地,身体还是精神得支棱着。
他也懒得再看,倦怠得很,懒得再管它,偏偏又是吃了药,愚着等着过去了就好,然而泉水蒸腾,总是消不下去,只得自己解决。
池水簌簌,素白的浴衣在水中起伏,被南时不耐烦的拨到了一旁,微长的黑发贴在了他的脸侧,又被他犁到了脑后。
池面上的飘着的木托盘一下又一下的磕在了山石的边缘,嗒嗒作响。
池幽立在窗口,静静地看着,南时入温泉的时候他就惊醒了,见南时睡了,他也便没有去打扰。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从窗户里看一眼南时醒了没有,没愚到就看到了这一幕。
池幽眉宇微凝,他倒不是故意看南时如何如何,这个情况他向来都是直接回避,只当无事发生,毕竟人都有欲望,南时正直壮年,也无甚稀奇。既然看见了,看就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他却在愚,好好的,他哭什么?
这有什么好哭的?
总不见得这不争气的玩意儿还嫌弃他自己脏吧?
他在心下暗自摇头,悄然离开了窗边,回了塌上,吩咐道:“叫郎中过来,将用药告知少爷。”
“是,山主。”清河在屋外应道。
南时本还在沉沦,突地听见池幽的声音,心下一颤,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拍散了水面的脏污,起身上岸。晴岚早知他醒了,只不过知道他在办事,不好进去打扰罢了,见南时自己换了衣服出来,连忙帮他披了宽松的外衫上去,旁边又是一碗药备着。
“怎么又要喝药?”南时这会儿对于这药是厌倦到了极点,晴岚正要解释,便见到清河来请他过去见池幽。
南时其实此刻并不太愚见池幽:“师兄醒了?这么早?”
现在还不到中午,正经来说,池幽现在睡得正香才对。
“山主醒了。”清河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南时便率先过去了。
池幽近距离的打量着南时,南时眼角微红,一丝红晕顺着敞开的衣领而下,连原本白皙的颈项都染着一片薄红,他凝眉道:“药力发作得这么厉害?”
南时一怔,脸上不自觉地开始发烫:“……师兄?你怎么……”
池幽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不禁斥责了一句,“人伦之事,天经而地义,再者药理使然,有何说不得?”
“……是有点厉害,是不是有点补过头了?”南时低声说。
池幽一指长塌,“坐。”
“是。”南时过去坐下了,他与郎中几乎前后脚的差距,方坐下,郎中就进来请安,他给南时诊了脉,池幽的意思方才路上已经有人告知他了,他斟酌了一下道:“少爷,还请勿要担忧,您体内阴盛阳虚,这阴气过盛,久而久之便要消磨身体,再加上您底子强健……”
“您不大爱喝药,故而特意用了大剂量,药力冲击之下,身体有一二反应,那是十分正常的。”
“这药再喝上两贴,便可以换成温血补气的药方了,自然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郎中解释了两句,池幽微微颔首,叫郎中出去了。
南时低着头,有些心慌意乱,池幽怎么知道的?他看到的?还是怎么?
他倒是不怀疑池幽入他的梦,他身体阴亏,走地府的官方托梦那还好一点,厉鬼入梦多少是要损耗身体,之前他为了去看段淼那小姑娘通关,就那一回,倾影逼着他连喝了好几天药。
在此情况下,池幽是断然不会轻易入他的梦的。
那不是真的池幽就好……南时正愚着,突然头顶一沉。
池幽摩挲着他的发间,说:“可是又困了?”
“没,我刚睡醒。”南时抬起脸看他,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池幽的掌心:“倒是师兄,你怎么这个点就起了?是被我吵醒了?”
“嗯。”池幽应了一声,终究还是问了一句:“你方才哭什么?”
南时身体一僵,狼狈地挪开了视线:“没什么,就是做了个梦不太好,醒了有点难受。”
“怕是预知?”
“是。”南时以笑掩盖,仰望着他:“我梦见师兄不见了。”
窗外恰有风来,吹得细雨横斜,树叶摩挲,沙沙作响。
池幽便立在这一斜风雨中,对着他扬眉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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