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悲怆的龙吟传遍了整个天地，自远方魔都传来，视线的尽头，已然可以看见那遮天蔽日的暗都巨蛋。
    龙吟悲怆无比，让一头头翼龙天马也不禁低鸣起来。
    而辜雀的脸色，已然是阴沉无比。
    脸上挤满了一颗颗豆大的冷汗，他整个身体已然绷紧！
    极速而行，快到极致！
    “再快！再快！”
    辜雀厉吼出声，声音已然在颤抖，已然变得沙哑。
    极速接近，他已然看到了前方数百万大军的身影，但这些，都不是他要找的东西。
    “再快！”
    他的声音急促无比，右手已然在颤抖，全身都已然在颤抖。
    “嗷呜！”
    龙战咆哮一声，直接燃烧生命之力，猛然再次加速。
    所有翼龙天马都燃烧生命之力，朝前猛冲。
    他们都感受到了辜雀的紧张和慌乱，这是他们的尊者，他们族群的恩人和主人，他们愿意为了他而燃烧生命。
    速度实在太快，两侧的景物在疯狂后退，辜雀终于看到了前方天空那一条伟岸的上古魔龙。
    她悲鸣着，颤抖着，满身伤痕，化作一个婀娜的身影，重重掉了下去。
    “媚君......”
    辜雀的声音并没有喊出，只是在他的心底响起，他清楚地看到前方的一切。
    还有，那一双清澈的眼眸。
    那一双眼，已然六年未见。
    “嗷呜！”
    “嗷呜！”
    “嗷呜！”
    翼龙天马仰天长啸，浩浩荡荡，绵延无尽，轰然从远方天地杀来。一道道伟岸的身躯高达十丈，流畅的曲线，峥嵘的龙头，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威压。
    三千翼龙天马，仿佛可以碾压一切！
    天地轰隆作响，无数人惊退开来，一时之间，所有的所有的乱了。
    八大神阶强者，数百万普通士兵，都看着这一个个伟大的生命。
    而它们的头顶，赫然站着数道不可忽视的身影！
    辜雀的脸上没有表情。
    媚君的脸上没有表情。
    两道目光对视，仿佛已然久违千年。
    媚君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碎不堪的肉体，脸上的鳞甲狰狞无比，不禁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长发披散而下，把她的脸全部挡住。
    她终于道：“别看，现在不好看了。”
    辜雀的身体猛然一震，像是心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整个人都绷紧了起来。
    天地无声，万物寂静。
    辜雀的眼睛在渐渐变红，皮肤，在渐渐变黑。
    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稳稳落在了媚君的身旁，坐在了她的身边，把她缓缓拥进了怀中。
    鳞片如刀，入手冰冷，轻易可以割裂皮肤，辜雀死死紧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心头。
    媚君不断咳嗽着鲜血，低着头不敢看辜雀，但身体已然像是要融了进去。
    她的身体不再柔软，也不再如以前那般有温度。
    辜雀摸了摸她黑鳞遍布的脸，全身忽然涌出澎湃的道韵，滋润着她虚弱的身体。
    道韵席卷，大地惨碧，没有一丝能够融进媚君的身体。
    “不行的，我...我本源已枯，能坚持到你来，就心满意足了。”
    媚君的声音很低，她以前也同样这般温柔，同样给辜雀无穷无尽的动力。
    辜雀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因三千翼龙天马实在太恐怖，只因那里站着一尊无上鬼君。
    媚君的手很僵硬，鳞片也很锋利，她轻轻抚摸着辜雀的脸，然后缓缓向下，握住了那一颗玉石。
    “你还留着它......”
    她的声音实在太虚弱，以至于她自己都恐怕听不见。
    “永远会留着。”
    辜雀的声音冷漠、无情，他的脸上没有温柔，没有痛苦，没有一丝表情。
    媚君知道他要做什么，轻轻道：“能不能，不杀人？”
    辜雀没有说话，体内的道韵疯狂涌动，却始终无法灌注进媚君的身体。
    虿池一年，早已让她油尽灯枯。
    辜雀缓缓站了起来，轻轻道：“镜花水月。”
    话音出，他右手轻轻一划，天空顿时画出一个大圆，道韵席卷，一幕幕画面顿时呈现出来。
    媚君急忙艰难站起，扶住辜雀的手臂，摇头道：“不要、不要看。”
    她的身影很虚弱，辜雀依旧没有说话。
    于是那镜花水月之术回溯过往，大圆之中，是那黑暗的密室。
    密室之中，一个身穿黑裙的婀娜身影正被吊在空中，口中早已是鲜血流满。
    她的身体之下，是可怕的污水，污水之中，是那密密麻麻堆积如山的毒虫。
    它们正在蠕动，发出粲粲之声，发出可怕的恶臭，虽然只是画面，但四下无数人已然吓得脸色苍白。
    辜雀的身影已然绷紧到极致，一根根经脉承受不住，已然断裂开来。
    “辜雀，不要看......”
    媚君的声音无法阻挡画面的继续，那亿万毒虫忽然动了，一只只蔓延，疯狂爬上了那一具婀娜的身体。无数只毒虫疯狂啃咬，鲜血、黑水、白骨瞬间显现，碎肉凌厉，皮开肉绽，黑虫在身体各处穿梭。
    顷刻之间，那婀娜的身影已然被毒虫完全覆盖。
    她凄惨到极致的声音发出，面容已然扭曲到极致，那声音从画面中传出，令所有人都不忍再看，甚至不忍再听。
    这到底是多么大的痛苦？没有人可以想象，可以体会。
    辜雀一口鲜血顿时喷出，身体猛震，眼中忽然涌出无穷无尽的鲜血，把所有的所有全部遮蔽。
    他几乎已然站不稳了。
    身体在变黑，全身的血管都在膨胀，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画面之中的惨叫再继续，声音穿透而出，像是永远都不会力竭。
    “谁干的！他妈谁干的！老子要把你们这群王八蛋全部杀干净！”
    天眼虎终于忍不住厉吼出声，这一幕幕看得他浑身颤抖，愤怒根本无法遏制。
    媚君和辜雀是他最先认识的人，相处的日子也最多，无论是东州尸族死亡山脉，还是楚都、神都，甚至天州雪域。
    他们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媚君承受如此痛苦，他当然不能忍。
    “别急！”
    顾南风一把拉住他，声音也是寒冷到了极致，咬牙道：“这个时候，把一切都交给辜雀。”
    但辜雀呢？
    他只是在听，在看。
    听着媚君的声音，看着媚君被无数毒虫啃咬，他的身体在颤抖，每一次颤抖，眼中的血光便会红上一分，身体便会黑上一分。
    画中，媚君的声音终于停歇了，或许惨叫了半个月，或许惨叫了整整半年。
    但终于停歇了。
    辜雀也终于说话了：“牧魂人，你可以死，她不能伤。”
    “属下遵命！”
    牧魂人早已看得怒不可遏，一声大吼，稳稳站在了媚君身前。
    他的身影像一座铁塔，把所有的危险全部挡住。
    辜雀在走。
    一步一步，踏上虚空。
    画面中，依旧是媚君被啃咬的模样，但她已然停止了挣扎，任凭毒虫侵袭。
    “贱人！你到底嫁不嫁！”
    画中传来一声厉吼，接着媚君睁开了眼，摇头道：“我不嫁。”
    “我不嫁，我要等人，我答应了他，无论多久都等。”
    画中的声音很虚弱，但辜雀足以听见。
    他口中再次喷出鲜血，整个人像是都变了，身体已然漆黑如墨，眼中没有眼白，没有眼球，有的只是滔滔鲜血。
    全身血管凸起，经脉膨胀，额头忽然皮肉卷动，两道可怕的纹路开始鼓胀了起来。
    “怎么回事！”
    天眼虎不禁变色道：“这、这小子不是已经掩盖天机了吗？那玩意儿怎么还在！”
    顾南风也在摇头，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恐怕要流血了。”
    声音出，天空中道韵凝成的画面忽然崩碎，辜雀的脸上没有表情，像是石头雕刻的一般。
    但是他的眉心那两道纹路，已然渐渐发黑，散发出一道道诡异的黑光。
    “眉生三眼，厄运缠身。”
    顾南风咬牙道：“我明白了，他的厄运从未散去。”
    辜雀目光如炬，一步一步朝魔都城楼走去，每走一步，全身都散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
    眼中血光滔滔，眉心黑纹狰狞，如心脏一般跳动。
    水长天终于忍不住大吼道：“你是谁？你是不是辜雀！你来我魔域是找死吗？”
    声音传遍天地，辜雀的身影终于停住，而其他人，也屏住了呼吸。
    辜雀站在天空之巅，目中流出两行猩红的血泪，忽然仰天长啸：“呃啊！”
    “呃啊！”
    声音惊破大地，目中的血光直接透出百丈之长，几乎要染红天地，眉心黑纹发光，诡异的气息遍布。
    刹那之间，十七把妖刀已然从他眼中全部激射而出，稳稳悬在他的周围。
    媚君看着他，看着他的背影，脸上也忍不住泛起笑容。
    她知道，辜雀要杀人了。
    她不想再阻止了，因为这个时候，谁也拦不住他。
    天地仿佛都寒了下来，孤寒之道令所有人都不禁浑身发冷，辜雀已然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
    “辜雀！看来你是战败潜逃了！来这里送死！再好不过了！”
    南游真人大笑出声，指着辜雀道：“我杀了你，必定扬名天下，成就......”
    话还没说话，声音便戛然而止，一道可怕的刀光已然闪过，辜雀大手一抓，便把这颗头颅抓在了手中。
    鲜血在流！
    一切快到了极致！
    辜雀手中有刀！
    所有人都还不知道刀何时祭出，但人头已然在他手中。
    还没有反应过来，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那猩浓的鲜血流淌。
    辜雀的脸上没有表情，眼中唯有血光，全身肌肉蠕动，衣衫寸寸裂开，露出宽阔的胸膛。
    他的身体，犹如黑玉雕刻！
    仰天长啸，声音惊破天地！
    他终于猛然把手中的头颅捏碎，泣血短刀妖冶欲滴，直指苍天。
    “我要用你们的鲜血，来祭奠媚君所受的所有痛苦！你们、都要死！无论，是否无辜！”
    声音冷漠到极致！十七柄妖刀，傲立苍穹！
    围绕着的，是魔神般的身影。
    辜雀此刻，已然不是辜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