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
于安欲要解释,却被倪苏打断。
“如果是于意欢让我感到难过了,换做是我向爸爸诉苦,你舍得这样去质疑她吗?”倪苏哂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还给您。”
她回敬,旋即拉开门径直下车。
女儿以牙还牙的控诉,犹如一把利剑将于安贯穿,令他定身呆坐车内,眼睁睁看着女孩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刺得他心里莫名难受。
他想起开机仪式那天,他说出两全的决定后倪苏也只留下这样的背影,他们父女也是这样不欢而散。
于安不明白,分明都是一模一样年纪的女儿,怎么两人的性格会如此天差地别。
像欢欢,高兴了就笑委屈了就哭,有什么事都能心平气和地沟通表达;可倪苏却不一样,像刺猬,稍感不对便竖起全身尖利的刺来。
他们为数不多的交谈,好像每次都以她的委屈控诉而告终。
但于安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控诉的确有用。
他内心已经隐隐为两个女儿之间的天平倾斜而萌生愧疚,他开始思考,如果能让天平维持平衡,是不是就能消除她们之间的战争?
*
倪苏刚走到公交站台就后悔了。
今天是她正式进组的第一天,本该是澎湃欢欣的新生,现在却又搞成了这样。
她明明清楚,父亲将于意欢捧在掌心十七年,这种父女情本就坚不可摧,于安现在天然偏向于意欢根本无可厚非。而且,自己对于意欢会诉苦卖惨,也早有预料。
本不该委屈和发脾气的。
可预想的事情以最糟糕的方式发生,听见父亲戳心的责问时,倪苏还是忍不住控诉起来。
明明已经计划过,只要星途顺利修正人生就好,别的一切随缘就好。
倪苏踢一脚地上的落叶,止不住地叹气。
现在委屈和不满是发泄了,而她却要自己打车去远郊剧组了,原本她可是直接跟在导演身边的。
她顶替了别的演员,跟在于安身边,由他亲自向全剧组的人介绍自己,既能气死于意欢又能堵住剧组的悠悠众口,这才是最好的进组方式。
但自己现在跟父亲大吵一架,不会又像开机仪式那天般被对待吧?
罢了,倪苏又叹一口气,这么来之不易的拍戏机会,别说是遭受冷落白眼就算天上下刀子她也得去。
以前讨生活没皮没脸的时候多了,硬着头皮上呗。
她不再徘徊,抬头刚要看公交车还有几站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停靠在侧。
紧接着副驾车窗摇下,路乘风侧头看过来,语含几分调侃:“在这对着落叶唉声叹气,不怕迟到了被传进组第一天就耍大牌?”
倪苏微窘,此情此景都令她想起试镜结束那天,那瓶灼人的冰水和自己被戳穿的拙劣的谎言。
这个站台已经在七环边缘,行人鲜少却是去往剧组的必经点之一,她不知道路乘风是什么时候看见自己的,但她担心他又误会自己是在处心积虑搭讪。
“谢谢路老师关心,我在这里等人,很快就过去。路老师你也快去片场吧,别因为我耽误了时间。”她干脆扯了个谎,主动支走影帝。
却不料路乘风却顺着问:“也是剧组的人?需要搭便车吗?”
这根本是在反复提醒她,那晚的搭讪有多失败。
倪苏更囧,心虚得脸颊发热。
路乘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轻咳一声解释道:“倪梦老师让我多带带你,等会儿车上我们可以讨论下你要拍的第一场戏。”
倪苏想起前两天围读剧本时,母亲也提到过路乘风,她说路乘风是青年演员里对演戏最有见解的,让她进组后可以多跟他对戏。
心中的窘迫忽然就消减泰半,她终于敢抬眼直视少年。
不能和导演进组,能跟影帝男主角一起进组也是好的,虽说非议难免,但总归比独自进组被冷落看轻的好。
大好机会都摆到眼前了,她怎么会拒绝。
“谢谢。”倪苏镇定地拿出手机道,“容我先问问一起的朋友。”
两分钟之后,她拉门上车扣安全带一气呵成,接着才对少年说:“我等的人不会来了,就麻烦路老师捎我一段吧。”
路乘风不免又侧头看向她,视线饱含意外与探究。他察觉到异常,但他最终却什么都没问,径直发动引擎载她同行。
倪苏自然感受到了少年的审视,但眼下的情况她根本无从解释。
车内的氛围些许尴尬,她正思忖着要不要真挑一段剧本来讨论,对方却率先打破了沉默。
“倪苏,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倪梦。”路乘风忽然问她。
这个问题并不新鲜,倪苏这一生已听过无数次。
她以为路乘风也不过是想打破尴尬,随便找了点话聊,笑了声:“路老师也这么八卦?”
事实上,路乘风是真有些理不清这个女孩和于安他们的关系,才问出口的。
他最初以为倪苏是那种心机关系户,但试镜那天的情形令他动摇,而方才他亲眼看见她气冲冲从于安的车里出来后,更是感到意外。
好像她每次出现的身份都很奇怪,所以他才没忍住问了这么一句。
不过,见倪苏似乎不愿多谈,路乘风也并不继续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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