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林汐叹了口气。今天的心太烦脑子太乱，她不该多说话的。提前露出了想离职的意思，不是她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稳健风格。和总经理这场对话唯一的好处是，接下来和欢悦传媒的合作，总经理那边应该不会再添乱了。
    完成案子一走，功劳自有总经理来领，总经理现在担心的不再是她夺权的问题，而是她会不会因为即将离职直接撂挑子敷衍了事的问题。
    方才把手机落在了桌子上，隋扬有一通未接来电，林汐回拨过去，音乐响了一会无人接听。林汐把电话挂断，叫了苏棋进来，对她交代后面合约的事情。隋扬的电话打了来：“林汐。”
    林汐打了个手势示意苏棋先出去，隋扬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惫，她对着电话那端叫了一声：“隋总。”
    “恩，”电话那端的隋扬轻声应了一声，“过来一趟好不好？”
    许熠有时对她讲话也爱用“好不好”的句式，类似的话在隋扬口中无故带了几分脆弱感，像浑身是刺的野兽展露出柔软的小腹。
    “隋总……”林汐停顿了一下，字斟句酌，“如果是公事，您可以直接联系具体执行人苏棋；如果是私事……”又停顿了几秒，林汐咬了咬唇。“我不会过去。”
    隋扬在电话那端笑了一声，仿佛之前语气中的疲惫只是林汐的错觉：“发给你的offer看到了么？”
    林汐“恩”了一声。那份邮件她怀着好奇心粗略扫过一遍，欢悦传媒待遇高的传说真的不假，许诺给她的薪酬福利待遇等等让她原本心如止水的态度起了涟漪。隋扬是聪明的猎人，深谙人心，抛出的诱饵不大不小，懂得如何引起她的兴趣。隋扬也是骄傲的猎人，连掩饰自己的居心不良都不屑，若他真是为她的能力想挖她，大可以给她安排到法务部策划部甚至公关部，而不是让她做他的私人助理。
    “有没有兴趣？”隋扬在电话那端又笑了一声。
    林汐很想说没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电话这端保持了沉默。隋扬是一个太大的诱惑，如果她不能早日脱身，那么迟早有一天她会沦陷的。
    林总监放心，虽然是第一次合作，却也不至于算计你什么……合作愉快。
    功夫，两个字，一横一竖。对的，站着；错的，倒下。只有站着的才有资格说话，对不对，林汐？
    你可是我们公司的得力干将，公司待你不薄，你不会因为别家的小恩小惠抛弃我们吧？
    林汐，我的公司和我的家门，随时欢迎你。
    沉默的时间越久说明他的胜算越大，隋扬并不心急，静静等着林汐的答案。很久很久，久到林汐感觉自己的声音都不像自己，她说：“有。”
    不该答应的，她只能把这声“有”当作命运的鬼使神差，他的条件让她没法拒绝。
    国人的安家情结深重，年轻人来到北上广追寻梦想和自由，五年社保和高不可攀的房价是他们光鲜外表下的沉重压力。他们如同没有根的浮萍，不属于都市，也不再属于故乡。租房住的始终是别人的屋子，协议合约规定的再详细也难保房东会不会翻脸赶你出门。隋扬连户口都能给她搞定，他开出的价码那么高，她不动心肯定是假话。再说，刚刚结束和总经理的一场针锋相对的口水战，她在象牙塔时便向往隋扬公司那样的工作环境和工作氛围。
    午餐时间到了，苏棋连同一群员工订了外卖，给林汐送进办公室一份。今天吃的不是健身餐，而是油油腻腻的排骨米饭。两块骨头看着挺大，上面的肉零星少的可怜，林汐吃的食不知味，把欢悦传媒的offer逐条看完，回复过去。苏棋进来收垃圾，办公室内外卖味道弥漫不散，林汐起身去开窗通风。
    不自觉的，想起了隋扬的办公室，可以看到码头的落地窗，她没有答应他钓鱼的邀约。许熠今天对她讲，要驾驶游艇带她出海。
    总经理在下班前召开临时会议，做了一些工作调整，在场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在卸林汐的权。林汐表示服从安排，心知总经理的这番动作是董事长默许。董事长在会议结束后给林汐发消息要她来自己办公室，林汐看着消息自嘲的笑了一下，她和总经理真是八字不合，总经理永远不忘顺手坑她一把。
    董事长有妻有子，是林汐少见的不算油腻的中年男人。公司的小道传言她不是没有耳闻，也许董事长私生活真的没有看起来那么干净，她和董事长之间的确是一清二白，只有知遇之恩和尊敬之情。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林汐一直明白，她的上位速度让许多老员工心生不服。没有人能做得十全十美让所有人都挑不出错，因董事长而上位也是事实，对于某些传闻她只求一个问心无愧，反正这些话进不了许熠耳朵。
    董事长坐在茶具前，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亲自为林汐添茶。董事长钟爱生普，别家老板都喜欢在办公室的大柜子上放一堆看不懂的外文原版书装点门面，只有他特立独行的在偌大的柜子上陈列了满满的上等茶饼。林汐第一次喝他倒的生普时，整个人有点晕乎乎的，忍不住小人之心揣测预估了最坏情况。董事长装作没看出来她的警惕心，笑着说她茶醉了。
    不管来这间办公室喝了多少次茶，林汐对生普的后劲依旧反应强烈，董事长从没因她茶醉而给她饮品方面的特殊待遇。人的意识越不清醒，便越容易脱口而出一些心里话，林汐每次来董事长办公室，都要比日常格外警惕一些。普洱茶清肠刮脂，口腔残留的排骨味道被彻底解了腻，林汐有时会暗忖董事长是不是因为茶喝多了才侥幸没有中年发福。
    董事长的茶不是那么好喝，林汐一边晕着一边听自家老板叹气，你既然决定了，我不强求。不给我发请帖，给我们这些老同事带包糖沾沾喜气总可以吧？只要你想回来，公司的门永远为你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