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宴偏过头来没有再看她,低头又把本子往前翻了几页,发现上面写的东西五花八门,除了新闻,还有其他的东西,比如笑话,比如养生知识,甚至是杨奶奶分叉的发尾,胡爷爷明年要准备中考的小孙子,杂乱无章,琐碎得很。
白宴平日里一向不大喜欢这样的人。
这种人说得好听些,是细心体贴,但说的不好听些,那就是居心叵测有心计,逮着机会就能摸着你的心意往上爬。
白宴作为北城白家唯一的小少爷,身边从小就不缺乏身怀企图的人。
他妈邵以萍以前还在的时候,家里那些佣人因为害怕这位性格阴沉的女主人,行事多有收敛;等后来邵以萍想不开、拍拍屁股上吊走了,白宴身边的人就纷纷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就连曾经那个陪着他长大、在邵以萍施暴之后会将他抱在怀里安慰的小保姆,最后也光着身子出现在了白玄宁的房间里,而她那一副被扔出来之后哭天喊地央求白宴的样子,也让十岁的白宴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心。
所以白宴从不相信人与人之间存在不图回报的良善。
他觉得钱银两讫的关系才是人类交往最妥帖的状态,嚣张跋扈可以摊开给人看,花言巧语也可以伪装被接受,有人游戏人间,就有人阿谀奉承,双方各取所需,各有所图,皆大欢喜,谁都不必太当真。
年晓泉见白宴拿着自己的本子不说话,一时忍不住故意咳嗽起来。
白宴于是回过了神,他想到年晓泉这个本子里,有一天或许也会出现关于自己的东西,一时兴致全无,转手就把它扔了回去,皱着眉头,还觉得心里不畅快,干脆变脸似的、挥手让年晓泉离自己远一点。
年晓泉一时得了自由,赶紧抱着怀里的本子往后面材料间里钻。
二十分钟之后,等她再回来,白宴已经靠在那里浅浅地睡着了。
这人睡着的时候倒是一点不让人头疼了,就只是一个清清秀秀,干干净净的大男孩儿,细长的睫毛往下搭着,阴影里的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如玉,一眼看过去,美得十分纯粹。
年晓泉弯腰看了一眼他的头发,觉得有些不对劲,再仔细打灯看了两眼,连忙将人拍醒。
白宴从小有起床气,此时猛地睁开眼睛,里面怒意翻涌。
但年晓泉顾不得这些,她把白宴带去后面洗了头,然后望着眼前的男人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见白宴原本应该染黑的头发没有染黑,而是变成了一头难看的暗绿色,原本应该挑染的地方也没有挑染上,颜色混乱,甚至发质都受损变得毛躁不堪,整个人一看,跟只刚睡醒的绿毛狮王似的。
白宴平时最宝贝他这一脑袋头发,为此家里还专门请了个生活助理,此时,他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模样,脸上青筋一瞬间就爆了起来,如果不是从小不跟女人动武的信念扼制住了他,他现在手里的拳头很有可能已经甩了出去。
年晓泉站在原地脸色也有些发白,她一边回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一边又觉得这位白家少爷现在的样子实在阴森可怕得厉害,见他冷着脸朝自己走,以为他要上手,连忙抱着脑袋惊声尖叫了一声。
外面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接待此时被叫清醒,小跑进来看了一眼,没敢招惹白宴这么个活祖宗,赶紧转身去喊后面的代理店长。
代理裘店长才来“月色”没多久,因为现任孙店长即将派去外地负责新店,他就被老板邵华兰调了过来。
裘店长有一班自己的人马,带过来之后,店里的职位明显被挤压,像年晓泉这样被孙店长升起来、又是女发型师的,尤其让他不喜。
此时,裘店长见白宴二话不说,拿上衣服就往店外走,连忙小跑上前,刚准备开口跟人家道歉,没想手臂才碰到白宴的袖子,前面怒气冲冲的人就回头吼了一句——“滚,别他妈跟着老子!”
裘店长被白宴的气势吓住,愣在原地好几秒,等再回过神来,那位祖宗早已经骑着摩托离开好一段了。
裘店长于是转过身来,沉着脸问年晓泉:“这是怎么回事!”
年晓泉咬牙看向地面,思绪混乱,回答得也断断续续:“我…我不知道,不应该是这样的…”
裘店长看她一眼,冷笑起来:“不应该是这样?那应该是哪样?白少是你的客人,在你手上出了事,你跟我要原因?”
小孙此时也小跑进来,扬着脑袋道:“你这么凶做什么,乡巴…年晓泉又不是第一次给人染发,这里头说不定有什么问题。”
小孙作为现任孙店长的亲侄女,虽也不招裘店长待见,但她平时跳脱,心思从不放在工作上,对于裘店长来说无甚威胁,所以裘店长看她一眼,就下了逐客令:“你爸妈不是过来接你回家过节,你还待在店里做什么?”
小孙皱着眉头回答:“白少今天染发我也参与了,现在出事,我同样有责任。”
年晓泉此时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她听见小孙的话,深吸一口气,突然开口说道:“我想查监控。”
裘店长听见她这话,胳膊一抬,粗声反问道:“查监控?这大过节的,眼看着都过下班时间了,人家保安不回家,给你一个犯了错的去查监控?”
年晓泉还想说话,又被裘店长挥手打断,“我不管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但事实已经造成了。我就问你,作为一个专业发型师,给自己客人做染发时,时时刻刻守在身边,注意观察,这是不是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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