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就要把二儿子扔出来不管了?
卞宏一没那么仁慈,更何况这二儿子似乎给他造成过很多很多麻烦,他笑道:“他不是最喜欢振臂高呼吗?说不了话便不能吼了吧。断了双臂便不能挥舞了吧。这样他也不用写那些蛊惑人心的文章了。”
韶星津纵然也出生在父子离心的家族,但他仍是被卞宏一的歹毒给惊吓到了。
卞睢跟他是兄弟,但也抱臂站在父亲身后不远处,满脸无所谓。
韶星津垂下眼,道:“那能否让邑兄与我们共进会其他人见个面,说说话之后,您再……处置。”
卞宏一想了想,答应下来:“那就要到时候在你们眼前处置了,你们要是愿意看着,也无所谓。韶小爷你跟你爹也不一个路子,有的人背叛爹也能有好下场,是因为他爹无能。”
韶星津面对大明当下势力最大的军阀,只抿着嘴唇,笑道:“哪怕是在皇家,似乎子嗣极丰的父亲,死前身后,仿佛都跟落尽豺狼堆里的腐肉似的。”
啧。
言昳不在乎他们斗嘴,她其实也没在听。
她知道卞宏一都是在拖延时间。
这会儿说的一切都不重要。
卞宏一也终于把话题似乎引到了山光远身上,要与山光远洽谈。
言昳突然打断道:“我还以为自个儿算作角儿,没想到卞爷只把我晾着。我是想见卞爷很久了,您也是我最大的生意来往之一,可不代表我的时间就可以白耗着。您要不先跟我谈完了,我就走了,剩下几位,您想怎么唠都行。”
卞宏一笑道:“怎么会,只是跟二小姐的生意涉及的太多,怕是要聊太久。”
言昳两手交叠在膝盖上:“那咱们就长话短说,速战速决。只要咱们合作的意向足够,细节让下头的人订就是。”
卞宏一此行的重点就是与她的生意,自然顺着他的意思,但他们二人商谈的内容自然不想让旁人听到。卞宏一略有些几分抱歉的向诸位点头,山光远自然不会生气,只拱手走出了庭楼。
韶星津跟在他身后,几人走到河滩处才停下来,看着黄河上堆簇挤压的冰块,韶星津宽袖兜满冬风,他转头看向庭楼内,压低声音对山光远道:“你不怕卞宏一想杀她吗?据我所知,公主在此之前似乎还跟卞宏一在一起,公主若是查出了言昳的身份,必然会想让卞宏一杀她!”
山光远抱臂看向远方光晕混沌的太阳不说话。
韶星津看向河滩另一边的宝膺,皱眉:“而且世子也在,你们就这么相信世子,难道不觉得他关键时刻会倒戈向自己的生母吗?”
山光远终于垂眼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自己能比她多想一步吗?那怪不得从小,你就从未斗过她。”
韶星津一惊,半晌闭了闭眼睛,不说话了。
他自己知道从很小的时候,就好像被这位多智近妖的二小姐耍弄过几次,但韶星津刚刚开口的时候没细想,山光远作为她曾经的奴仆,当然也知道这些事……
宝膺似乎也从那边河滩上,踢着石子走过来了。他本来心事重重似乎不想开口,但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庭楼内的言昳,轻声道:“就她一个人面对着卞家父子。瞧她背影,都替她担心。”
宝膺毕竟是未婚夫,毫不掩饰对她的担忧,有让他羡慕的坦坦荡荡。山光远心里提起又放下,轻声道:“她当下自然很危险。但她愿意独自留在庭楼中,就相信她罢。”
宝膺看向山光远,忽然笑道:“还是山爷跟她相处多年,最了解彼此,好似以前就有这样深深的默契。”
山光远一愣,心里跟拔丝儿似的提溜起来。
忽而听远处,传来了阵阵笛声。
韶星津只是皱眉,山光远和宝膺却眉头舒展了一瞬,轻声道:“来了。”
庭楼内。
在这笛声响起来之前。
轻竹将几本账册叠放在了庭楼中间的桌子上。言昳接了一口热茶,道:“卞爷之前说要我签订十年的煤产期货合同,给我的都是前年才有的低价,我想来想去,还是不合适。十年,卞爷,谁能说的好十年之后的事呢?”
卞宏一两手并在一处,道:“是,期货生意是信用的生意,若是二小姐不信任我晋商的信用,那也可以浮动价格,以股价市价进行结算。如果我晋商信用暴跌,二小姐就可以以极低的股价为标准值买入;可如若我卞家如日中天,便是要二小姐多付出高价了。”
也就是言昳每月平均购入的煤炭的单价,以当月股价平均值为参考。
如果晋商银行及诸多卞宏一手下产业,一路涨势极佳,那么言昳就要多付钱;如果晋商银行眼看着口碑完蛋股价暴跌,言昳也可以少付。
言昳单手托腮笑:“虽然听起来公平,但以我这十年订货煤炭的总量,估计有您手下煤矿一半的产量了吧。您肯定会拼命顶高股价。但我想跟您签。因为我知道,您跌定了。”
卞宏一不像卞睢,他自己是正儿八经的晋商接班人,他懂得这些,忍不住笑道:“早听闻二小姐算得上是投资从不失手,怎么这么快就看跌我了呢?”
言昳从膝盖上抬起一只手,缓缓掀开了面前的账本:“您看看这些是否眼熟。宽垄煤矿公司,安庆矿业开发公司,晋青原驿站公司——”
她一行行念下去,卞宏一始终不变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丝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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