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不置可否的笑着,她将文档一扔:“秦老板,两件事。一,您先回收足够的资金,清理咱们的低评级信贷,整顿业务吧。二,您不信赖我,可总该信赖自己的直觉吧,回去劝劝那几位老姐姐,该给自己撑伞架堤了。”
言昳往回走的时候,觉得自己估计又在京师留不了几日,甭管皇帝和山光远最后怎么商议着派兵反击鞑靼,围军卞宏一,言昳都必须要去陕晋一趟。
虽然她走得急,但估计也不会再跟山光远不告而别了吧……言昳忍不住想到他昨儿站在回廊下,虽然身形高大,却目光湿润温柔的样子。
呼。
她心里都闷了一团胀气似的。
言昳回了自己府上,却发现前路停了架眼熟的马车。她进府,还没瞧见人,就唤道:“宝膺,宝膺!可别跟我说你空着手来的。”
宝膺从主堂里起身,窗子后头探出卷发脑袋来,笑道:“我怎么敢。快来快来,我叫人做了豌豆糕和卤味素鹅卷,我还以为逮不到你一起吃午饭了呢。”
言昳欢喜进屋,脱下狐领披风,笑道:“就咱俩吃饭呀,大奶奶不在吗?”
轻竹:“刚问了,说是大奶奶今日拜会柯大人去了。”
宝膺眉梢一跳:“柯大人啊。”
言昳蹙眉:“极文殿大学士柯大人?李忻给她介绍的?”
这位柯大人是历经三代阁老的铁打阁员,也是李忻现在的同事。这位赖在内阁里的头虱子,天天就是糊弄装死和稀泥。但和成他这样,也算是有本事,翰林院、詹事府到处都是他的门生,每年的进士里多少都喊他一声先生过,他自己也办书院,还去言昳开办的几所大学堂讲过经学律法,属于当代“大师”。
柯大人的女儿,柯嫣,曾经是上林书院的女生徒,成绩极其优异,比言昳还要耀眼不少的真正才女。当年上林书院组建女子强学会,还是她主持的。
柯嫣后来也做了女官,走的是译科,还做过几年倭地与沙俄相关的外事官员,算来应该给梁栩做过下属。人美、聪明、家世好的才女,是人人口中的传说,可跟京中纨绔玩不到一起去。
这倒是扯远了,总之科举殿试的主考官,基本都是柯大人手下门生,柯大人不买地不炒股,就靠吃连年科举送礼,都给柯家养的肚肥肠满。科举舞弊早就是管也管不住的,李月缇一个京外女,李忻如果不帮忙引荐,牵线搭桥,她怕是有天才的水准,也拿不出极好的名次。
宝膺和她坐侧间小圆桌边吃饭,感觉自己跟宝膺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都跟好吃的有关。除了他带的几个菜,还有后厨做的一些金陵菜点,言昳脑子里有事,吃着也在琢磨。
宝膺拿公筷挑甜口的给她布菜,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宝膺笑道:“好呀,我还怕来蹭饭不好,特意带了几个菜,你还不给我好脸色。”
言昳回过神来,抱歉的笑了笑。
宝膺垂眼,拿筷子夹了两块排骨给她:“要不聊点你想知道的?”
言昳眼睛一亮:“你这么说,必然是狐狸耳朵听到什么消息了,快与我说说。”
宝膺笑盈盈:“是关于我的事。我要跟你一起去陕晋。”
言昳吃惊:“你也要去谈生意?”
宝膺咬了一口烟笋:“不是,我是为了跟你一起去见卞宏一。”
言昳:“哦,跟他也有生意要做?我总觉得他是个纯粹的武夫,不懂你那些文玩字画、西洋物什吧。”
宝膺给她盛着冬瓜豆腐汤,只看着清汤上小葱碎末飘荡,道:“我要去确认一下,他是不是我爹。”
言昳差点被呛到:“咳咳咳——他、他!哦,我确实听说,他跟公主好像年青的时候也好过。”
宝膺点头:“而且他离京自立的时候,也跟我出生前后差不多同一时间。你见过卞宏一吗?”
言昳摇头。上辈子她也没见过本人,只是有生意合同上的往来。
宝膺手指拈着白绫巾子,擦了擦桌案上的一点油星水花:“我其实这些年一直在搜找,当年跟我娘、公主有过露水情缘的人,都有哪些。倒也不是说非要找,但我觉得如果我知道我爹是谁,就能解开我心里很多疑惑。”
言昳:“可能公主也不在乎你爹是谁呢。”
宝膺蹙眉。
言昳后知后觉理解了他的想法。
因为如果宝膺的父亲是一个跟公主有过怨恨纠缠的人,那公主对他的冷漠与放任,就能让宝膺觉得有情可原。但如果她根本不在乎宝膺的生父是谁,只是讨厌这个孩子——
哪怕宝膺已然跟公主割裂,怕是心理也难以过这道坎吧。
更何况这几年公主虽然不怎么主动讨好或联络过宝膺,但也在公共场合上不希望别人认为他们母子割裂了。
宝膺心里并不是说希望还跟母亲和好,只是他想知道——她为什么有现在这样的态度。
言昳道:“行啊。去一趟呗。说不定卞宏一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到时候你就不用想了,肯定不是你爹。”
宝膺笑:“当然也不只是找生父这一件事。你也知道……其实我这些年在她身边没少放眼睛,她最近动作确实频繁,跟卞宏一联络也多。我不知道这是联络感情,还是想要联手。”
言昳觉得以宝膺这样的人脉眼线,如果同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点头:“行,反正一个人吃也是吃,路上咱俩一起,还能考察考察沿途的商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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