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这儿明明是监狱,你忒么盖个大牌楼gān嘛?
牌楼上写四个大字:贞洁牌坊?
搞这种驴唇不对马嘴的政绩景观,纯属有病么。
邵钧可没想到,幸亏盖了个没用的破牌楼,今天这牌坊救了他和罗qiáng的命。
罗qiáng让水冲下来,没撞上脑袋,几乎拦腰撞到另外一根柱子上!
这一撞,撞得俩眼发黑,差点儿被腰斩了
罗qiáng!
罗qiáng你抓住,别撒手!到我这儿来!
这回轮到邵钧疯狂地喊,猴子似的摽在柱子上不敢撒手。罗qiáng就在几米之外,咫尺之距,他却够不到人。
罗qiáng一只大手搂着柱子,捱过最初几分钟快要晕过去的剧痛,终于腾出嘴来,斜眼瞄着不远处的人骂:我操你大爷的老子的腰完了我操你姥姥!!!
邵钧满脸都是泥水,鼻子都让泥堵了,弄了一张憋屈的大花脸,又气又急,也骂:你姥姥!
罗qiáng扯着脖子大骂:你疯了你他妈没瞧见下bào雨发大水吗!你跑啥跑你跑这条路上来gān啥?这条路忒么去年就发过一趟水了你他妈不知道吗!你白痴啊你!!!
邵钧吼:我白痴?我还不是为了上医院看你一眼!你在外边儿炸死了我不得给你收尸!
罗qiáng吼:谁他妈炸死了!老子活得好好的用得着你看我,山上泄洪了你他妈白痴不知道跑!
邵钧被骂得愣愣的,又委屈又恼火:罗qiáng你王八蛋你还敢说我!你从哪跑出来的?!你忒么趁发大水了你越狱吗!
罗qiáng是白眼珠套着一圈红眼珠子,牙齿咬得咯咯响:老子越狱我越你个蛋!我还不是为了出来找你吗我以为你掉水里淹死了!!!
邵钧:
罗qiáng:
医院楼内楼外都有武警和保安把守,罗qiáng是从住院部三楼男厕所窗户钻出来,爬管子溜到地面,翻墙而走。
罗qiáng连鞋都没有,一只黑布鞋丢在采石场了,从医院跑出来趿拉着护士小妞的一只白鞋,跑半道就把小鞋跑丢了,于是光着脚跑。
受伤的腿往外洇着血,纱布全裹成一团烂泥了,腿疼得钻心都顾不上。
三馒头这小孩儿,遇事没经验,孤身一人陷到水里咋办?倾盆的bào雨,电闪雷鸣,山洪泥石流爆发,谁卷进去都是死,根本没得救
罗qiáng那时候真想抽自己。
他每回出事的时候,是三馒头来救他,捞他。
有一天馒头真出事了,谁在身边护着?这人身边还能有谁?
他从医院高处往山下跑,尚有相当一段距离,一眼瞅见清河监狱的小车,车顶上趴着个四爪章鱼。
就看见那一眼,罗qiáng就快疯了,当时直接从半山坡抱着一棵大树的树杈,扑进水里
俩人隔着四五米距离,一人儿怀里抱一根柱子,呼哧呼哧地喘气。
互相用牛眼瞪着,气哼哼得,都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可是又够不着人。
邵钧顶着bào雨跑过来,是来找罗qiáng的,以为罗qiáng出事了,没人在身旁照顾。
罗qiáng不顾洪水跑出来,是来找邵钧的,怕馒头被水淹了,没人救。
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几天前的别扭,吵架?
俩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心里牵挂着这么个人,哪受得了眼前人有事?
就这工夫,上游又冲下来一堆木头,夹杂着微弱的呼救声。
邵钧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拼命想要够到。
这里,这里!
你抓住我,快抓住我!!!
那是个女人,挥舞着双手在洪水中挣扎,指尖与邵钧的手指在咫尺之间滑过,谁都没能抓住谁。
两个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从眼前滑过,被激流卷裹着迅速吞没,呜咽,只剩下水面漂着的一团长发,慢慢地消失在视线中。
这人就这么没了。
四周回复死一般的寂静。
邵钧剧烈地喘气,猛然扭过头,盯着罗qiáng,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罗qiáng胸口以下全部没入水中,沉默着,也望着邵钧,糊满黑泥的脸和脖颈让这人看上去如同一尊雕塑,只有眼底尚余微光。
生死一线,咫尺之距,下一秒或许就是天人永隔,望断天涯。
两个人深深地看着对方,撕扯纠缠着的视线像要将眼眶扯出血
看完这一眼,还不知今夜能不能再看第二眼。
38、第三十八章绝不放手
乌云一寸一寸吞没山巅的亮光,四周视线愈发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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