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到底是谁？！
    “阿嚏！”
    路边摊上，一个身形纤弱的少年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忍不住揉了揉鼻尖。
    摊主婆婆正好端了热汤过来，见此笑道：
    “小郎君快喝些热汤暖暖身子吧，这边天凉，可别冻着哩！再往北去，更是寒冷，小郎君可要多注意身体呀。”
    一夜疾驰，如今已经距离京城老远，甚至还抽空和人换了身粗布衣裳的路昭，笑眯眯地对着老婆婆点了点头，主动伸手接过了碗：
    “好，谢谢婆婆，我知道的。这汤闻着可真香啊！”
    可不是香着呢吗，而且，食物的香，也比不上她心里的爽啊。
    王府的宝马可真是名副其实，她特意去后面精挑细选花费的功夫，一点儿也不亏！
    连夜奔逃出来，全靠了那宝马的脚力。
    真要靠她自己双脚走的话，现在说不定都还在京城外那一圈儿晃悠呢。
    哪能像现在这样，悠闲自在地坐在路边摊上享受羊肉泡馍？
    路昭本来就长得俏，十几岁年纪的时候，脸上还有几分少年人的稚气。
    因为本身没有小儿女的羞怯，又有自身经历在，眉宇间比其他小姑娘多出几分英气。
    这样做少年郎大半也一点儿不会让人觉得突兀扭捏，笑起来的时候，红唇齿白的，可别提有多讨人喜欢了。
    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也没有什么穷酸自卑的感觉，反而自信从容，一笑，眉眼都是干干净净的少年气，叫人一看就忍不住会放下心防。
    特别是长辈。
    当初的王叔他们就很欣赏这个小辈，现在的老婆婆见了都欢喜，咧开嘴特意多给俊俏小郎君拿了个自家的白馍，才美滋滋地回了灶边招呼其他客人。
    路昭也不推辞，掰碎了馍馍泡到汤碗里。
    这家的羊肉泡馍做得极好，便是没有店面，只在路边支了个摊位而已，生意也不差。
    有不少路过的行商或是别的什么客人，坐在位置上照顾生意。
    路昭也是跑了一夜，闻到食物的香味儿，才忍不住停下来吃饭的。
    用小火熬得奶白奶白的羊肉汤，放在这粗陶碗里都漂亮极了，面上漂浮着几颗翠绿的葱花，汤里还能见到少许从羊骨上熬得脱落了的巴骨肉。
    瞧着就很真材实料的感觉。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浓汤宝啊添加剂的，完完全全就是用羊骨慢火细炖出来的好汤。
    白馍也是用农家的小麦面粉炕出来的，面上带着一点点微微的灿金色，凑近了都能闻到一股麦香味儿。
    还没吃呢，就能诱惑得人肚子里头咕咕直叫唤。
    掰碎的馍馍泡进汤里没一会儿，就膨胀了几分，路昭拿起筷子夹起来，嗷呜一口喂进嘴里。
    嘶~
    真好吃啊！
    浓浓的汤汁浸泡在面饼里，吃起来真是有种别样的满足。
    一口饼子一口汤，再吃几片汤里炖得有些透明的白萝卜片，可比昨儿个新婚夜的那些点心强多啦。
    吃过以后，浑身都暖呼呼的，原本坐在马上被风吹得有些发麻的手指，也恢复了知觉。
    爽快！
    路昭吃起饭来，也没一般小丫头秀气，可没什么樱桃小嘴的概念。
    毕竟他们那一行，效率是关键，忙起来什么凑活的都有，就怕速度慢了耽搁事儿。
    这样一大碗羊肉泡馍，她没几下就能呼噜呼噜灌进肚子里。
    虽说瞧着也不粗鲁，还吃得挺香的样子，可速度真是一点儿不慢。
    任谁瞧了，也不会以为她是个大家闺秀，只以为这是个长得比较秀气的小少年而已。
    她吃过了一顿，正打算结账走人，却听到旁边一桌汉子聊起了天：
    “这鬼天气，耳朵都要冻掉了！今年怎么就这么冷呢？这还不到寒冬腊月吧。”
    “谁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情，天气一冷，外头那些胡人就要作乱，也不知道今年……唉。偏偏上头那些还……不可说，不可说啊。”
    “那咱们还去报名吗？这万一刚去，就……那不是白白送命？”
    “去啊，怎么不去。这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去了还能讨口饭吃。真要有事儿，趁乱子也好找找得战功的机会，家里人都等着口粮呢，去了只是有可能遇到危险，不去的话，明年一家人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几口饱饭。”
    “说的也是。不过也好，咱们几个同乡互相照应着，总比单枪匹马去闯要强。”
    ……
    嘿。
    路昭听了个开头，就打消了立刻离开的念头，还招呼老婆婆重新添了一碗羊肉汤，坐在位置上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她倒没有贸然过去加入他们，也没说要和他们一路。
    如今这世道不一定安稳，虽说她看上去年纪小，可事关性命，人家不一定乐意带上她呢。
    再说了，后面的安排，有这些人在的话，弊大于利。
    路昭现在还不打算要几个同路人。
    她就这么喝完了第二碗热汤，等到听了个差不多，便从包里掏出了些铜板，放在了桌子上，和摊主婆婆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便在老人家热情的回应下，挥挥手离开了羊肉摊子。
    去另一边解开了吃好了草的马匹，一翻身骑上去，动作麻利地连人带马，没多久就消失在路口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