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瑜抓住“他”的头发一截一截地剪了，“你们就像水稻或者猫狗一样，我们供给你们吃穿，给你们好的居住环境，照料你们，看似是我们驯化了你们……其实是你们借着我们的手，完好地繁衍生存了下来。”
    头发都剪得短短的了，她捏了捏他的脸，“对不对？你们是不是有首领？”
    “首领。”0731呆呆重复没听过的词汇。
    宴瑜放下剪刀，“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去睡了，你……随便找你喜欢得地方呆吧。”
    小公寓虽小，但层高不低，宴瑜把卧室搭在二楼，此刻她拿着手机走上去了。
    在床上和男朋友聊了会儿天，关灯时往下望了一眼，0731站在落地窗前，正望着璀璨的城市灯火发愣。
    宴瑜把灯一关，闭眼睡了。
    黑暗猝不及防，0731惊恐地回身，但很快他就适应了。他望着楼上那一小片地方。
    慢慢走向那个楼梯，极慢、极轻。
    在楼梯旁站了很久，拾级而上。
    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夜里凝视她。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宴瑜被手机闹钟吵醒，迷迷糊糊摸到手机，滑了下，手机安静下来，她懒懒起身，无意识望向楼下，0731正蜷缩在落地窗旁，呆望着窗外。
    宴瑜抓了抓脑袋，“0731，你在那看了一个晚上？”
    0731回头，站起来，“好。”
    “哎，”宴瑜又倒下，“0731，给我倒杯水。”
    直到宴瑜穿好衣服起身，0731才把水端起走到楼梯旁，宴瑜从他身边经过，接过他手里的水杯，“你真是太慢了。”
    她洗漱好了抬头，见0731站在卫生间门口，“你挡路了，你跟着我干嘛？”
    “0731，你要是饿了就吃薯片，什么都别做，什么都别碰，我去上班了。”宴瑜叮嘱了一番。
    “好。”
    忙碌的研究员的一天过去了，宴瑜习惯性地买了熟食回家。
    开了门，0731还站在那里，跟她出门时一样。
    “你在这里站了一天？”宴瑜把熟食放下，问道。
    “好。”0731呆呆地应道，但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宴瑜。
    宴瑜换了鞋把熟食提到厨房，“0731，你今天吃东西了吗？”
    “吃了。”
    “你们对食物的利用率远超人类，所以……现在你饿吗？”
    “饿。”
    宴瑜一愣，她只是随便一问罢了，“那我分点给你，你吃这个吗？”她指着盘子里的酱牛肉，“这是肉类。”
    “蛋白质，吃。”
    “你还知道这是蛋白质？”宴瑜有些惊讶，“那你知道脱糖核酸吗？”
    “DNA。”
    “”
    “你是听研究人员说的吧，”宴瑜点头道：“你学习能力挺强的，我想过几天你就能习惯实验室以外的地方了。”
    宴瑜突然对他作为试验品的实验室生活有些好奇，遂问道：“你见过你的其他同类吗？”
    “好。”
    宴瑜感觉他已经把“嗯”和“好”的用法完全混淆了，不过她懒得纠正，继续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有意识的？”
    “不知道。”
    “你是怎么把意识从这个植物人身上抢夺过来的？还是这个植物人太植物根本就不用抢夺？”宴瑜把肉拨了一些到另一个盘子里。
    这个问题显然难住了他，他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不知道。”
    宴瑜把盘子递给他，“走吧，吃饭。”
    她率先走到桌子边坐下，吃着酱牛肉和面饼，0731也端着盘子，慢悠悠地坐到对面，慢斯条理地吃起来。
    桌子不大，两人隔得很近。
    0731的模样是那个植物人少年的模样，可能是一直躺在床上的原因，他白皙消瘦，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脆弱俊美。
    宴瑜感觉怪怪的，怎么就跟偷偷养了个小男朋友一样。
    果然外表是具有欺骗性的。
    模拟人类，也是因为人类对同类的感觉太深刻强烈了吧。
    “端着你的盘子，蹲下去吃。”宴瑜命令道。
    0731偏头看她。
    呆萌可怜的模样就差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不人道了。
    宴瑜不耐烦地从桌下踢他一脚，“快点！”
    外星生物休想迷惑我！
    0731老老实实地端着盘子蹲到桌旁，慢慢地吃着，宴瑜心里很不舒服，感觉就像自己做了什么恶一样。
    不能用对待同类的心去对它。
    它是外星生物。
    它掠夺了这个少年的身体。
    这么自我暗示一番，宴瑜心里好受些了，她吃好了把盘子收拾起，看着脚边的拟人，低声道：“把你的盘子和我的端进去，放进洗碗机，还记得吗？”
    “他”垂着头，声音平静低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