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歇将容莺的后脑拖着,抱起来就快步往外走,萧成器连忙问了一句:“你带她去哪儿?”
梁歇脚步未停,语气冰冷。“谢过萧世子好意,公主待梁某有恩,还望世子允我带走她的尸身,不必落入敌军叫人践踏。”
萧成器这才看到地上是容臻的头颅,火气直冲天灵穴,直接和张云礼拼杀了起来。他气得要死,张云礼一边格挡,一边烦躁地骂他:“竖子无能,让一个女人绊住了手脚,此乃明公下令要人,你竟敢不从。若她尚未身死,反被人救了去,且看明公如何罚你!”
他说罢就要去追回梁歇,想要将容莺抢回来看看有没有断气,萧成器更火了,与他缠斗起来:“你这老匹夫,自刎之人岂有不死的道理,难道还非要让她人头落地才满意,果然老而不死是为贼,如此心狠手辣,连一小个姑娘都不放过!”
张云礼征战多年,可到底是老了,比不得萧成器年轻力壮,几招后便气喘吁吁地停下,只能反唇相讥:“我的一双儿女被杀时年纪尚不如她,如今她死了也不过是偿还作孽,死不足惜!”
萧成器愤怒地守在此处不让张云礼去追,张云礼睨他一眼,将地上的人头提起来要走。他又怒而去拦:”不准走!把容臻的尸首放下,等闻人湙来了要打要罚我都认,你这老匹夫命将士在宫中烧杀淫掠,分明是借军令行私欲,休想就这么算了!“
张云礼恼火,丢了人头又提刀去砍打他。
——
天朗气清,冬雪初消,本是难得的好天气。
地上都是飘落的花瓣,映着青墙的是清风摇曳,杏花如雪。
宫中换了新主,这大周也要变天了。
容昕薇逃难时换上了宫女的衣裳,却仍是没有逃过被俘的命运,她的母妃逃难时为了帮她引开叛军,已经被杀了。现在她和宫中的一些女官宦者跪在一处,远处的亭中坐着一个白衣的男子。
听闻叛军之首是闻人湙,她不禁开始庆幸自己从前没有冒犯过这位帝师。
然而很快她就平静不下去了,萧成器和一个魁梧的将士迈着大步走近,二人似乎有什么隔阂,走来的路上还满面怒气的瞪着彼此,然而一看到她,萧成器就停住了脚,似乎那怒火也找到了根源般,恶狠狠地喊了一声。
“容昕薇!”
容昕薇脖子一缩,忙将头压低往后躲,萧成器怒气冲冲拎着银枪朝她走来,庭中人唤了他一声,他的目光中虽是收不住的恨意,脚步却被迫停了下来,阴森道:“你且等着……”
容昕薇瑟瑟发抖,躲在后面掉眼泪,忍不住在心中埋怨丢下她的父皇,埋怨害她走不了的刁民,还有无能的守城将士。都是因为这些人才害她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她是千娇万宠的公主,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她怨愤难平,偷偷抬起脸看向亭子那处正在与人争执的萧成器。
亭边种着不少草木,高大的花树遮蔽了日光,偶尔有碎光洒落在闻人湙的衣衫上,如同是衣料上的白梅暗纹一般。
比起义愤填膺的萧成器,他的面色要平静不少,默然地听了一会儿,忽然有风吹过,枝头的杏花就打着转儿落了进来,落在他怀里,落在染血的衣衫上。
白的花,红的血,比对之下格外刺目。
闻人湙很少有慌乱的情绪出现,近年来已经鲜少有什么事能在他的掌控之外了,因此也很少有情绪被牵动的时候,偶有几次也都只和一个人有关。
他以为这次应当是万无一失,一切都按他预料好的路线在走,然而还是有一人超出预想之外,同以往的每次一般。
萧成器说的话,他下意识不愿相信。
容莺这个人,在他的印象中,总是怯弱胆小地躲在人身后,不敢反抗也不愿上进,只会安于一隅卑微讨好。他向来看不上这种人,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皱眉。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勇气自刎,她甚至未曾拿过刀剑。
萧成器见闻人湙没什么表情,忍不住心中不满,张云礼却有些得意了,他就知道少主不会罚他,杀一个仇人之女何必可惜,即便杀光了也是应该,兴许过几日便会有赏赐下来。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闻人湙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公主没有哭闹吗?”
张云礼愣了一下,虽不解,仍是答道:“未曾。”
闻人湙偏过脸去,手指屈起抵在唇侧咳嗽了两声,而另一只掩在袖下的手暗自收紧,指甲嵌入掌心仍未觉痛。
——
长安陷落的消息传开,有抗敌的军队因此灰心,降伏于燕王叛军。
而后另一个传闻却让举国震惊。
攻破长安的叛军并非燕王军,而是正统的皇室血脉,废太子容珏的嫡长子,本该死在十七年前的皇太孙。
梁歇被关在狱中七日,是萧成器将真相告诉了他。并且还说,穆桓庭去找了闻人湙一次,似乎是想请求他什么,穆桓庭走后,闻人湙亲手杀了张云礼。因对外说不过去,许三叠便让人传是他旧疾发作身亡,然而军中还是免不了流传闻人湙卸磨杀驴了。
一年前梁歇春闱得了一甲,因初入朝廷不懂其中复杂,幸得宦海沉浮数年的前辈指教,让他去求助了平南王。虽然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平南王也并没有因此推辞,这件事后来助他度过了一次难关。平南王府中人因谋反入狱,他为官清廉无法在其中周转,便命人在狱中对平南王的子女多加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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